手掌下一片滚烫。
阮青黛高热不止,主院再次热闹起来,婢女们进进出出,阮青黛却浑然不知,仍是紧蹙着眉,被噩梦魇住了似的。
出乎意料,这次梦里竟是没有出现姜屿,而是回到了更早之前。
那一年,她还没被记到钟离皇后名下,没有与姜屿见过面,而她的生母许采女还尚且在世⋯⋯
“不过一介樵夫之女,竟敢在本宫面前穿戴得这般招摇?”
袁贵妃是最受靖武帝宠爱的宫妃,而许采女那日不过是戴了支鎏金缠枝步摇,便不知哪里碍了贵妃的眼,叫人按在御花园中,硬生生扯散了发髻。
那鎏金缠枝步摇也砸在土里,被贵妃身边的仁桃唤挪榷稀�
许采女捧着断成两截的步摇,一步一踉跄回了宫,恰好被来请安的阮青黛看了个正着。
阮青黛那时不过八岁,只知道那支步摇是许采女刚入宫时父皇赠予她的,她视若珍宝,平常甚至都舍不得拿出来戴,如今却被人毁成这样。
瞧见许采女还想背着人将那步摇修补好的哀戚模样,阮青黛怒火中烧,甚至没跟她商量,第二日便去了御花园等袁贵妃。
许采女虽是樵夫之女,却会些奇门阵法的本事。阮青黛小时候见了,便缠着她教自己,也学会了些占卦、布阵的皮毛。
待袁贵妃领着人又来了御花园,阮青黛不过挪移了几盆牡丹的位置,顷刻间,一群人便像是见了鬼似的,被困在原地惊叫连连、四处乱窜。
阮青黛正看得发笑,却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一转头,许采女已经脸色难看地站在她身后,第一次扇了她一耳光。
那是许采女第一次打阮青黛,也是最后一次。
几盆牡丹花被许采女挪回原位,袁贵妃惊魂未定、狼狈不堪地扑进了靖武帝怀里,指着被宫人押来的许采女和阮青黛,惊恐地叫着“妖孽”。
阮青黛至今还记得靖武帝当时的眼神,愠怒、惊疑、忌惮,没有一丝爱意,甚至没有一丝温度⋯⋯
“许采女教子无方,杖责二十。”
靖武帝冷声下令。
阮青黛瞬间慌乱起来,抱着许采女的胳膊不肯撒手,却愣是被宫中侍卫拉开拖到一边,眼睁睁看着那一寸厚的棰具重重落下来,打在许采女的下腰处,几杖便见了血。
年幼的阮青黛彻底吓蒙了,哭喊着为许采女求饶。就在靖武帝沉默犹豫时,贵妃又哭诉了两句,差点背过气,靖武帝便着急地搂着人离开了御花园。
许采女咬着牙,痛得几乎要晕过去,阮青黛终于挣脱侍卫的桎梏,踉跄着冲了过去,跪在许采女身侧,却见她的视线仍死死盯着靖武帝远去的背影,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是那时的阮青黛无法看得懂的⋯⋯
晏闻昭回到主院时,便听云歌说阮青黛发了高烧,不由眸色一沉,快步走进厢房。
厢房内弥散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晏闻昭在床榻边坐下,转头望向烧得两颊绯红的阮青黛,眉眼间萦绕着一股阴郁之气。
阮青黛紧拧着眉心,张了张唇,一两句呓声不自觉吐露,却轻得令人听不太清。
晏闻昭微微低身,终于听见阮青黛喃喃呓语唤着的是“阿母”。
晏闻昭呼吸一滞,目光再次落回阮青黛面上,恰好触及那滴从她眼角划过的泪珠,忍不住伸手,指腹点在她的眼尾,接住那滴似是要灼伤他的眼泪,眸色愈发深沉。
***
翌日,阴雨绵绵。
阮青黛从梦中醒来时,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烫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云娘子,你醒了!”
云烟恰好端着水盆进来,看见阮青黛睁开了眼,连忙靠过来,动作小心地扶着阮青黛缓缓坐起身。
阮青黛开口,嗓音沙哑得不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