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雅治推门进去,早川还没有醒。久未通风的卧室弥漫着一股睡眠的气息,有着倦怠而悠长的韵律。他走到书桌前,推开了窗。察觉到雪糕在手边虎视眈眈,又把纱窗拉上。早川的书桌满满当当,上周的卷子摊在那里,手机震动,是森永的未接来电,一共三个,他没有理会。
“不许出去。”他挠着猫咪的脸,把它抱下书桌,顺便去卫生间,给它铲了猫砂、换了水、添了猫粮。这一套动作伺候下来,雪糕却不买账,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嘴里撒娇似的叫唤着。仁王和它对视三秒,终于败下阵来,从早川书桌下面的柜子中摸出猫条,拆开,挤出一点,送到它嘴边。
雪糕象征性嗅嗅,然后欢快地吃起来。尾巴一晃一晃,任他怎么摸都不跑。仁王一边往外挤猫条,一边想起自己之前问早川,它怎么成天净吃零食不吃饭啊。
当时早川头也不抬,专心喂猫,回答说,正常,人类和猫都爱吃零食。“区别是你不吃饭,你妈会骂你;猫不吃猫粮,你也拿它没办法。还得上赶着给它换。”
早川房间有个单人沙发,自从雪糕搬入她家,就成为猫的领地,任何人往上坐三秒钟,就得沾一屁股猫毛。这是仁王的亲身经历。由此得出的结论是,猫毛比细菌厉害,薯片掉在地上,五秒之内还能捡起来吃;他才挨着沙发三秒钟,就需要用滚轮把裤子清理一遍,实在是有苦难言。
此刻雪糕吃饱了,慢悠悠回过身去,往自己的领地上一趴,不动了。仁王知道这是它向人类示好的征兆,于是轻手轻脚走过去,蹲下来,伸手戳了戳它的爪子。雪糕瞥他一眼,半边身子歪过来,脑袋枕着沙发靠背,向他露出肚子上白绒绒的毛。
仁王揉了揉它的肚子:“真乖。”
雪糕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偶尔换个姿势,另外半边身体朝着沙发,让他摸个痛快。仁王打量着它懒洋洋眯起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给它做了套泰式马杀鸡,夸猫乖的是他,伺候猫的也是他,随即起了坏心,抓住半空摇晃的猫爪子,轻轻挠了挠。
于是雪糕半眯的眼睛突然睁开,瞪他一眼,起身跑了。
早川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她的猫从被子上踩过去,她的男朋友坐在地上,两腿一伸,很无辜地回望她。
“它踩着我肚子了。”她把被子卷过头,挡住外面的光,“好重。”
“还不是你喂的。”仁王把猫条包装纸扔进垃圾桶,摊手做无辜状。
雪糕沿着床边缓缓走来,一步三回头,极谨慎地盯着仁王。看他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并无动作之意,这才“喵”了一声,软绵绵地躺到她枕边,不走了。尾巴垂下来,轻轻拍打床单,好像弯弯的鱼钩。
仁王饶有兴致地看她揉猫下巴:“看来还是和你亲。”
“那可不,”早川睡得久了,乍一开口,喉咙还有点痛,“也不看是谁喂的。”
雪糕直往她身上蹭,鼻翼微动,试探性地嗅她的脸。长长的胡须扎得她痒痒的。被窝温暖,她更加懒得起来,只想抱着猫再睡个回笼觉。迷迷糊糊间,听到仁王笑着说,你这猫和你倒是挺像的,除非自己主动,否则别人一碰就跑,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是吧?”他尾音微微上扬,不知叫猫还是叫她,“明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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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原祭和九月一同结束了,结束的第二天,早川便发高烧。高烧不退,烧过周末,等到温度终于退下去,日子已是周二了。中间断断续续醒来几次,记得柚木和仁王来看过她,记得母亲给她喂过退烧药,然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小时候总不明白,为什么姐姐每逢期末大考便要生病,小则感冒,大则发烧,上火、长痘、肠胃炎,什么折磨来什么;如今亲身体验过才晓得,海原祭和期末考,都像是万事的目的地一样,此前卯足了劲儿,一心往那里奔,此后非得生一场病,才能把消耗的心神补回来。
下楼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脚下的楼梯也跟着摇摇晃晃,仿佛从船舷下到底层船舱。厨房里传来油烟机的声音,间杂仁王和母亲的低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