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浮出了一缕幸酸:果然,他若推辞,便显得他不识抬举。保不准,姜嬛还要与他使小性子。
第二日,顾陵依着规矩,去给陈氏道谢。
他隐隐已察觉陈氏对自己有所不满,因此不敢像素日里那般张扬,换下了姜嬛送他的云纹竹叶绸纱衫,只穿着普通的护卫服,用一把木簪把发系得齐齐整整的。
这些年,他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如此忐忑,仿佛他即将要见的不是姜老夫人,而是能决定他生死的煞神。
“顾陵见过老夫人。”
进了大厅后,他便规规矩矩地站在厅下朝陈氏拱手行礼。
陈氏今日穿了身芽绿的团花绣边对襟长衫,下着松茶色的百迭裙,脸上施着淡淡的脂粉,耳上坠着两个翡翠耳环,头上插着两根多宝簪。
这打扮端庄典雅,不失温和。
可她坐在堂上,良久地一语不发,只冷冷地上下打量着顾陵,却让顾陵觉得她的一身气派格外凌厉刁钻。
“顾陵。”过了许久,陈氏方才开口,“你来姜家多少年了?”
“回老夫人,已经十年了。”
“哦!原来距离嬛嬛把你捡回姜府已有十年,你倒说说,这些年,你主子待你如何?”
陈氏口中的主子自是姜嬛,他一直以来也只供姜嬛差使。
顾陵低首道:“小姐待我很好。”
陈氏笑了:“对,嬛嬛这孩子心善,对谁都好。所以顾陵,你得明白,如果当年她从外边捡回来的是另一个人,她也会待他好。”
陈氏见他脸色微变,继续道:“心太善,人太天真,这是嬛嬛的好处也是她的坏处。比如刚被赶出府的林俊,嬛嬛难道就曾薄待过他吗?姜府这些年又何曾短了他什么?可他不知图报,偏生了妄想,差点害死主子。姜府最是容不下这种不知好歹,守不住本分的人。”
“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到底还年轻,有些事难免拎不清。今日你竟来谢我,我便再嘱咐你几句,去了镖局后,便安心地待在镖局,若能闯出一份天地,也是你的福气。”
顾陵一开始只是怀疑陈氏不大喜欢他,眼下听了她的训诫后,才知道她对他的芥蒂已如此之深。
倘若是别人看不起他,挤兑他,他还能不放在心上,可这个人偏是姜嬛的母亲。
她口口声声说他是被捡来的,不停地提醒他,他与姜嬛有主仆之分,那是在警告他:在姜府,他永远都只是个下人,竟是下人,自然配不上姜嬛。倘若他再对姜嬛心存妄念,下场不会比林俊好到哪里去。
顾陵心里只觉愤怒憋屈,这憋屈里又有几分不甘与羞愧。可因那人是姜嬛的母亲,他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敬之意,只拱手道:“顾陵谢老夫人教诲。”
“下去吧!收拾好东西,后日便去镖局报道。”陈氏挥了挥手。
见他方要转身退下,又道:“至于锦画轩的事,从此之后不必再挂在心上。”
陈氏这般说,是不想再让他回来,也不想再让他见到姜嬛了。
顾陵心里一激,抬起头来,两眼直视着陈氏,无声地抗议着。
不亏是一夜之间能杀死五头狼的男人,哪怕只是凝神直视她,脸上并无多少不敬的表情,陈氏也觉后颈发凉,颇受威慑。
可她是姜嬛的母亲,他难道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