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我也好想问啊,可是我——我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睡不了觉了。”
她的声音悲戚,回荡在夜色里,尽管窗外天将破晓,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可房间里仍旧困在黑暗中。
江宜的心脏被紧紧攥住,她慢慢地靠过去,小心翼翼地搂住了宋卿。
被情绪反扑的人独自低语着,并没有推开这个拥抱。
“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走的时候,几乎每晚都是,每一晚谁都不肯告诉我她的生活,如果真的要夺走她,请一起拔掉我的呼吸机好么?”
这是江宜第一次听宋卿提起十年前的事情。
对于过去,她们彼此隐瞒,却又想彼此探索,可谁也不肯先开口。
彻底发病的宋卿依偎在江宜怀里,温暖的怀抱让她短时间沉沦,她在此刻变回母体里的胚胎,顺着脐带传递自己的心声:“二十五岁毕业的直博生是不是特别体面啊妈妈,我有成为你炫耀的谈资吗?可是这个机器已经坏掉了妈妈,她还能工作,可是已经不敢闭眼睛了一闭眼睛江宜就不要我了。”
“江宜你为什么不要我啊?”猛地从怀抱里弹出来,宋卿的眼神空洞,茫然地望着前方:“丢弃我之前杀掉我好吗,拜托你。”
心如刀绞的江宜抬手将坐起的人拥抱回来,柔声哄着:“对不起啊宋卿,因为江宜是不勇敢的胆小鬼,她没有带你一起走的能力,江宜尝试杀死的第一个人是她自己,抱歉,她也没能成功。”
沉入浴缸深处等血流尽的时间里,被血水入侵的呼吸道,江宜意识涣散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亲口告诉宋卿,她从来没想过抛弃宋卿。
反复三次自杀,手部筋脉被重新接起三次,江宜总是在尝试毁掉自己。
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江宜在梦魇中拥抱宋卿最久的一次。
但江宜不知道的是,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的,当她割断右手筋脉被血水灌满肺腔,冲进阎罗殿里拥抱住宋卿的时候,也是一病不起反复被抢救的宋卿失去生志的濒死之际。
被重新搂回怀里的宋卿又变回婴孩,呢喃道:“机器也不会吃饭和睡觉,医生说我病了就是缺少零件的意思妈妈,你可以把零件还给我吗?可是我为什么会病呢,对啊妈妈,为什么啊,我才刚刚成年,刚刚考上大学,刚刚开始我的人生可是我的人生好像坏掉了,缺了一个口子,怎么都不完整。”
宋卿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人,仿佛想将眼神锻刀狠狠斩断那连接彼此的脐带,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推开道:“如果人生来注定是痛苦的,那妈妈我真恨你,恨你赠我这一切。”
“可是,你从来不会和我好好讲话,所以你发现不了,十八岁那年宋卿就已经死了。”
失去拥抱的宋卿又变回脆弱不安的样子,紧紧环抱住自己,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被推开的江宜踉跄栽倒在沙发里,低血糖带来的头晕目眩和耳鸣折磨着她,可眼前的宋卿却又紧紧拴住她。
挣扎着爬起来的江宜继续朝着宋卿靠过去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