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的西西也不赞同地看着他。
温加仑在家里是当之无愧的小霸王,他口无遮拦惯了,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耷拉着脑袋,“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没关系,”翟英迪倒不是很介意被冒犯,他很洒脱地挥挥手,“所以我都是在梦里当运动员的。”毕竟是“梦想”嘛。
他这种超脱的大方反倒让温加仑更感歉疚,又认认真真地鞠躬道了一次歉,才沮丧地站回队伍尾部。
——他深刻地意识到什么叫做谨言慎行,至少短期之内不会乱说话了。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是老师在提醒他们时间。
这场短暂又奇妙的相遇即将濒临尾声,小萝卜头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失落,西西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
“英迪哥哥,这是学长的硬币,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哦!”
翟英迪看着那枚硬币,有些为难,“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
“毕竟我可能随时会死,”他平和地解释着自己的理由,“爸爸妈妈不一定会让英骐再来看我。”
在场的几位孩子除了西西外,都只是懵懵懂懂地了解过死亡。
他们有的露出本能的恐惧,有的脸上写满了迷茫,还有的下意识地露出几分同情。
只有西西真切地见过死亡。
死亡就是一团火,掉入漆黑的海底。
她歪头,没有如其他人一般露出异色,反倒是认真地跟翟英迪探讨,“去世的人都会到同一个地方去吗?”
“我不知道,”翟英迪一愣,“应该是吧?毕竟大家都是这么希望的。”
西西:“那你岂不是可以见到高斯?”
翟英迪眼底骤然亮起前所未有的光。
还有阿基米德、牛顿、欧拉、黎曼……
翟英迪躺下了,他将白色的被子拉过头顶。
褚旭燃:“英迪哥哥,装死恐怕是行不通的。”
翟英迪失落地坐了起来,他原本就对死亡已经司空见惯,现在更是丝毫不怕了,反而隐隐有点期待。
西西不仅没有将原本那枚硬币收回,反而从另一边口袋又掏出一枚崭新的、属于她的硬币。
她将两枚硬币一齐塞进小哥哥手里,拜托道:“剩下这枚,麻烦你带给我妈妈。”
她长长的睫毛忽闪,“她应该也会在同一个地方。”
翟英迪于是知道,西西的妈妈已经去世了。
他同样没有露出异色,反倒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还承诺道:“到时候我先帮你送了硬币,再去见高斯!”
西西高兴极了,门外又想起催促的敲门声,几小只正准备离开,又被叫住了。
“等等,”翟英迪低下头,露出光滑的头顶,“你们忘了这个。”
俞飞又敲了敲门,他们有些担心。
一是怕孩子们聊着聊着全哭成一团,二是……担心床上那孩子的身体。
任谁看到那样的翟英迪,看到他苍白的、枯瘦的面容,都会忍不住从心底浮起怜惜。
里面久久没有动静,俞飞忍不住吐槽:“那家长……一进来只在乎二儿子,大儿子看也不看一眼。也有点太偏心了。”
“你懂什么,”班主任长叹口气,“她那哪是不想看,是不敢看啊。”
任哪位家长,恐怕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变成那副模样。
她怕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开始怒骂世间不公,她怕她无法控制自己,眼里流露出来的情绪伤到孩子。
索性不去看不去听不去闻。只是不远不近地照顾着,苦苦地压抑着,直到蜡烛自己燃到尽头。
班主任看着门牌,“少看一眼,就少一份挂念。等……万一真的走了,剩下的人日子还得过下去呢。”
俞飞不说话了。他又敲了敲门。
这回终于有反应了。
孩子们冲了出来,不但没哭,脸上表情还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