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气地落泪了。
……
梁从政结束了一整日的当值,正打算返回内侍省的住处。忽见黄敞从远处的宫道行来,向他招了招手。
梁从政连忙上前行礼,黄敞压低声音道:
“太皇太后召见你,莫声张,悄悄随我来。”
梁从政心里一紧,连忙低头,随着黄敞往太皇太后的宝慈宫行去。
在宝慈宫寝殿之中,太皇太后正裹着厚衣端坐在榻上,全靠身后的隐枕软靠支撑着她的身体。她眸光昏沉,面上的脂粉遮掩不住苍白衰老的病气。
“奴婢梁从政,叩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玉安。”梁从政行礼。
太皇太后努力抬起眼眸,望了一眼黄敞,黄敞会意,示意寝殿内的奴婢们全都撤出,他自己在最后掩上了殿门。
“梁从政……咳咳咳……”太皇太后努力喊出了梁从政的名字,“五月时,你夹在供奉里送给老身的信,老身收到了。今日给你答复,你上前来。”
“喏。”梁从政连忙往太皇太后榻前俯身跪行,并抬高双手。
老迈病弱的太皇太后垂望着梁从政戴冠的发顶,忽而用尽全身气力一把抓住了他高举的手腕,吓得梁从政浑身抖若筛糠,动都不敢动。
太皇太后几乎是从灵魂深处呕出了一句话:
“你回复她:老身愿应她所求。望她遵守承诺,为我大宋……革故鼎新,开疆拓土,保我大宋国祚绵长!”
梁从政感觉自己被这一句在头顶响起的话震得魂飞天外,筛糠般的身子忽然凝固,如若石雕。
这是那坚决维护旧党的太皇太后会说出来的话吗?梁从政感到匪夷所思。而这句话,她是对着那给她写秘信的人说的。
写秘信的人,正是韩嘉彦。韩嘉彦在五月时,曾嘱托梁从政务必将一封秘信送入太皇太后宫中,设法让太皇太后亲眼看到。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梁从政颇费了一番功夫。
“你重复一遍,咳咳咳……”太皇太后的手并无多少力气,虽然努力攥着梁从政的手腕,梁从政其实可以轻易挣脱。
但梁从政眼下却有泰山压顶之感,他卑微地伏在太皇太后脚下,低声复述道:
“太皇太后愿应他所求。望他遵守承诺,为我大宋革故鼎新,开疆拓土,保我大宋国祚绵长。”
“好,你亲自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她,明日就去。”太皇太后仿佛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虚弱道,随即放开了抓着梁从政的手。
“喏。”梁从政颤颤巍巍应下。
“下去罢。”太皇太后闭上眼眸缓缓道,她的气色仿佛又枯槁了几分,但整个人依然倔强地端坐着,犹如一株不肯倒下的老松。
梁从政缓缓退出殿宇,最后关上殿门时,只能看到宫灯摇曳下,太皇太后投射在屏风之上的剪影。
他忽的没来由想起了张茂则,想起了曹皇后,一时不知为何悲从中来。
殿外等候的黄敞瞧见他出来,惊愕地问:“你哭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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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梁从政摸了一下面庞,迷茫道,“奴婢也不知道。”
“太皇太后还好吧?”黄敞紧张问。
“安好。”梁从政连忙回答,他明白,大概是自己落泪让黄都知误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黄敞松口气,瞪了他一眼,道:“你明日的出宫手续已经批了。”
“多谢黄都知。”
翌日,梁从政在韩都尉府见到了韩嘉彦,并私下里秘密将太皇太后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了韩嘉彦。
他仔细观察韩嘉彦的面庞,却并未能在她面色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她只是微微笑着,眸光幽深地望着梁从政,道:
“辛苦你了,你且安心回去罢。”
“都尉……奴婢不知该不该问……”
“不该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你去公主府看看你姐姐、姐夫去罢,莫在我这儿待着了。”韩嘉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