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生土长的方家村村民,男的常年在广东打工,女的在家开棋牌室,段小凡是村里的小霸王。他性格好,嘴巴甜,很快就哄着卢也把作业借给他抄——他们在同一所初中,隔壁班。
那是一所很烂的初中,一半学生考不上高中。后来中考结束,卢也全校第一,继续念高中,而段小凡上了一所中专。
变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段小凡不再穿校服,取而代之的是松松垮垮的衬衫和低腰牛仔裤,他染了头,打了耳钉,有时候还涂唇膏,涂得嘴唇亮闪闪的。
卢也他妈感慨,那孩子怎么变得“妖里妖气”。
但段小凡仍然性格好,嘴巴甜,碰到卢也,还是嘻嘻哈哈地和他聊天。
直到某天晚上十点半,卢也从学校归家。自行车快要拐进方家村的小巷时,他看见段小凡从一辆黑色轿车跳下,然后转身,和车里的人接吻。
那是……一个男人。
卢也定在原地,震惊到茫然无措,甚至忘了躲起来。段小凡和那人亲完,扭头对上卢也的目光。
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扬起眉,有点挑衅地笑。
“吓着好学生啦?”段小凡说,“别告诉我妈哦。”
卢也舌头打结,一句话在喉头滚上滚下,好几秒才说出口:“你在干什么?”
段小凡反问:“你看不懂么?”
“你是同性恋?”卢也听同桌讲过八卦,说楼下文科班有一对很高调的同性恋。但他从没见过。
“啊,对啊。”段小凡无所谓地点头。
这是卢也第一次目睹同性恋——亲眼看到两个男人亲热。在那股巨大的冲击感之后,他感到一丝恶心。
再后来,卢也考上大学,很少回家,寒暑假也待在宿舍。而段小凡更是几乎消失,不过,他的传言在方家村愈演愈烈:有人说他和五十多岁的富婆结婚了,有人说他在某酒吧做销售,有人说他开了一家公司,已经飞黄腾达。
没想到,会在鲁磨路上碰见他。
段小凡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卢也肩膀:“听说你都读博士啦?”他竟然涂着黑色指甲油。
卢也“嗯”了一声。
“可以啊,”段小凡眼珠一转,“刚才那个男生是谁?长得不错。”
卢也警惕地看他:“我也不熟。”
“嘁,至于吗,你又不是gay,还怕我把他抢走?”段小凡眨眨眼,“不过说真的,我感觉那男的不太直啊,哦,直就是直男的意思,直男就是异性恋……”
卢也打断他:“别胡说了。”几年不见,段小凡比以前更加疯魔,好像已经变成另一个世界的人,卢也不太想搭理他。
“好吧,”段小凡掏出手机,“好久没见了,来,加个微信。”
***
第二天是周六,雨过天晴,卢也仍是第一个到实验室的。昨天陶敬疯了似的骂人,把硕士生吓得不轻,大家各做各的实验,鸦雀无声。
九点多钟,陶敬来了,卢也跟他走进办公室。
陶敬坐在桌前,开电脑,烧水,泡茶,仿佛看不见卢也。直到茶泡好了,他抿了两口,才冷淡地说:“你有什么事?”
卢也已经站得双腿发麻,连忙说:“我来给您道歉。”
陶敬翘着二郎腿冷笑:“你还用道歉?我看你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嘛。”
卢也低声解释:“之前郑鑫跟我说他不同意带王瀚投稿,他说他来跟您商量,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您说的。”
陶敬突然猛拍桌子,吼道:“别来这套!你就说你自己的态度!”
卢也低着头,用力咬了一下嘴唇。
“我同意,”卢也说,“您的安排,我百分之百同意。”
陶敬端起杯子喝茶,又不说话了。卢也始终看着地面,觉得自己像个犯人,正在等待审判。陶敬喝完茶,放下杯子,起身在窗前踱了几步,复又坐下。
“我看你心里很不痛快吧?”陶敬的语气流露出丝丝讥讽,“自己辛辛苦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