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这便与楚问挨得极近了,他急于证明自己并非儿戏,仓促间攥住了楚问的手臂。
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攥住过楚问,就像溺水之人抱紧最后一棵浮木。
那时他体弱多病,目中澄澈,直视着楚问说道:“师兄,我可以喜欢你吗?”
那份喜欢经年日久、沧海桑田,却并未随着世间的流逝而减弱半分。
反而变本加厉,百毒不侵,仿佛时刻提醒着宿回渊,他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你,那个时候你说,只要我平安活下去,你就答应我。”他气息微急,继续说道,“现在我长大了,你至少……你至少允许我喜欢你。”
楚问终于转头,但他眸色冷淡,与往日神色全然不同。
宿回渊呼吸微滞,身体冷了大半。
“你喜欢我?”楚问反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来自天下第一剑宗身上的浓厚内力与剑气是霸道且强横的,楚问平时有意收敛,因此内力看上去温和近人。
但事实并非如此。
当他不加任何收敛之时,周遭空气都近乎凝滞,宿回渊一时无法呼吸。楚问每说一句话,便向前走一步,而宿回渊只能后退。
“你感激我,因为我把你从山脚下救回来,把你养大,那只是因为清衍宗的宗规中,将天下百姓放在了第一位,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弃你不顾。”
楚问语气很冷:“我生性淡漠、严谨、无趣,一心只顾修行,从不热衷于情意之事,没有人会喜欢与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喜欢的不是我,不过是你臆想中的师兄罢了。你连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弄不清楚,就别总来纠缠我。”
“从今日起,你便从居室中搬走,修炼事宜,便全权交给其他长老负责。”
楚问很少连续说这么多的话,他此刻并未感受到丝毫解脱,反而是无以复加的闷痛,仿佛心底的位置被活生生撕裂开,还需要强装镇定。
但他没有其他办法。
他不会纵任自己沉湎于一段错误的、没有结果的感情当中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刻都被无限拉长,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变为了漫长的折磨。
这下对方总该会想通了吧,会放弃了吧,楚问想。
他始终在等待宿回渊开口,说出放弃的话。
甚至到了这样的关头,他都不忍心,不忍心最后说话的是自己。
他希望最后是宿回渊拒绝的自己。
但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现在舍不得走,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它私密地藏在心底,像一个奢侈的觊觎。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等待什么。
“我知道的。”宿回渊缓缓答到。
楚问的心凉了半截。
自然是这个结局,他应该料到的。
“但师兄你错了。”宿回渊轻声说,“可能每个人都会带我回门派,但生生扛着整个门派的压力偏要把我留下、宁可翻遍整个藏经阁也要把我救下的,只有你一个。”
他睫毛轻颤,“师兄为了我做过什么,我其实……都知道的。”
在那个寒冬腊月的雪夜,所有人都觉得他无药可救,甚至宗门中上好的灵芝对他的病情都没有一丝好转,连宿回渊自己都不觉得自己之后能活下来。
那天,他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睁眼,发现楚问不在,忽然好奇,便跟着雪地中的脚印出去寻找。
他看见楚问在于众人争辩。
那个尚未长大的少年,在人群中显得那样小的少年,为了一个素来无缘的人,顶着整个门派的压力坚持己见。
他说:“你们若是把宿回渊送走,我今后便退出门派,不再习剑。”
松山真人气极,狠狠打了楚问一掌。
那一掌打在楚问的肩上,却仿佛打在他自己的心里,宿回渊狠狠抖了一下。
大门继而关闭,楚问躺在雪地中,一手捂着肩膀,慢慢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