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与深井。
天光俱暗,小路的尽头却是有一栋府邸,牌匾气派,装饰富丽堂皇,却偏偏坐落在这不见人影深山老林之中。
而刚刚抬花轿的数十人,也不知何时忽然消失了。
宿回渊心下意会,这附近大概是设下了某种结界,一旦入了结界,所见之物便都由施术人来决定。
只是结界之术繁杂,大多都局限于一隅,像这种漫山遍野都在其中的,倒是极为少见,足以看出施术人的修为极高。
宿回渊缓缓摩梭着玉戒,却是毫无反应,他想用灵力托起自己的身体,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心下微震。
这个结界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单纯,最致命之处在于进入结界之后灵力尽失,与普通修士无异。
花轿一震,在并无人牵引的情况下,忽然自行缓缓向前驶去。
不知楚问何时能找过来,宿回渊拿过骨灰盒下的红色喜服,将一侧撕裂,扯下几根布条,顺着车辕一路扔在了地上。
直到花轿进入府邸,抬进室内,停在一间屋中。
屋内有浓重的脂粉气味,光线昏暗,暖烛摇曳,床榻上皆铺满红色吉纹被褥。另一侧有一张桌案与木椅,桌案上铜镜暗黄,已蒙尘灰。
是一间正常的布置成洞房的屋子无疑,只是这屋子并不像今晚成亲的样子。
红布铜镜皆被尘灰所覆,可见这件房间至少布置了数月有余,且从未有人在此居住过。
可这不是最奇怪的地方。
宿回渊微抬头,只见房梁之上,赫然悬着一根系好的白绫。白绫下方有一丝若有若无、已经变成黑褐色的血迹。白布随着凄厉风声缓慢摇动着,仿佛无法安息的冤死魂灵。
身后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步子很沉,像是成年男子的步伐,却是像没什么力气一般,每走一步都有摩擦的声音,在地面上蹭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那男子同样身着喜服,眼中却没有丝毫要成亲的喜悦,眼周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他抽噎着,颤抖着,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屋内,却是在花轿前停下,没再向前走半步。
他颤着手想要去触摸花轿边缘,却立刻倏地缩了回来。
是恐惧,不敢。
“对不起,清浣,都是我不好……”他抽噎着说,“是我害死了你,但是今天我还你一个大婚,我们以后两不相欠好不好……”
一阵阴风吹过,室内烛火倏然熄灭,漆黑夜色中的艳红映着迢迢明月,有种触目惊心之感。
在这风声中,男子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霎时吓白了脸。
“是你吗清浣……”他缓缓向后退着,声音越来越小,“你也不能都怪我,都是‘他’逼我这样做的,你那时候性命垂危,我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
一声更为讥讽的轻笑响起,男子整个身体顿时僵住,双目骤然睁大。
只见那本应装着清浣骨灰的花轿中,竟缓缓走出一个身着喜服、蒙着红纱的新娘。
男子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神志不清,并未发现眼前新娘体型高大,喜服堪堪遮到小腿,也并非是女子声线。
“我是真的想救你!”男子哆嗦着向后退,直到后背撞到墙壁上,“当时你小产流血,几乎没了气息,是我!是我求着神医给你续了寿命,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新娘又幽幽道:“那这屋里白绫上的血迹缘何,你当真不知道么。”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当时我们尚未成亲,你却怀有身孕,可我当时一心在仕途上,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耽误自己,我当时想着或许你死了,就没人会发现了。我真的糊涂啊清浣……”
说到这里,事情的前因后果便十分明晰了。
数月前,女子怀有身孕,男子却并不想与之结亲,女子内心悲痛,小产濒死。男子畏惧,为了掩人耳目,将女子吊在房梁上营造出上吊自尽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