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幼时的卿玉案而言,他最喜欢的事便是来到燕安王府听谢玦讲起草原的故事。
他从未涉足的过的边疆、未曾到过的大漠、四书五经不存在的奇闻怪谈,如此种种,都在谢玦的故事里一一圆满。
有一次上元佳节,卿玉案在集市拿了两个兔子灯,小摊贩见他是汝南侯府的孩子,顿时眉开眼笑,又送他一副桃花牌,说这是西洋来的舶来品,春节可以玩。
卿玉案兴致勃勃地跑到谢玦面前,将兔子灯塞到谢玦手上,讨欢心道:
“小孩子都喜欢这个,喏,给世子一个,卿哥哥也拿一个。”
谢玦犟着脸,昂起头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谢玦还是接过兔儿灯,偷偷摸了下宣纸上的跑跳欢脱的妃色小兔,绘制的栩栩如生。
他以为没被看到,但是卿玉案只是不说而已,毕竟谢玦一直都口是心非,卿玉案总是会刻意给他留一点空间。
“好好好~”
卿玉案欢喜地捏着他的脸:“我们的世子已经长成大人啦,不能说是小朋友了。”
谢玦气鼓鼓:“嗯。”
灯火融融,橙红色的光辉映着两位少年的脸,卿玉案瞧着他的面容,突发奇想,问起他名姓“谢玦”的含义。
“是因为这个玉玦。”
谢玦举起娘亲赠与他的那块玉佩,由两块缺玉拼凑,透过皎洁的月光泛着幽幽的寒气,一眼便知这是美玉。
他没有正面回答卿玉案的话,只是挪开其中一半的玉佩,反问道:
“倘若朝廷腐朽、宦官当道、外族常扰边境,在这个乱世里你怎么才能成为忠良?”
卿玉案托着下颌许久,满心欢悦地回答道:
“太子殿下是人心所向,燕安王也曾说要永远追随太子殿下,一直为外人称道。而汝南侯府也会辅佐二位,我也想像父亲那样征战四方,保家卫国。”
谢玦听到卿玉案的答案并没有展露笑颜,相反,他沉默了一会,又问道:
“若有一天燕安王与太子倒戈相向,你我必定分道扬镳、成为宿敌呢?”
卿玉案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信誓旦旦地说:“世子也是赤胆忠心之人,民间都传闻皇子兄弟和睦,不会有那一天的。”
“是么。”
说罢谢玦不再作声,只是冷嗤一声,旋即将另一块玉玦挪走,他望向唯有孤零零的上弦月的苍穹沉默不语。
……
当年谢玦不经意的话,今如惊雷回音隆隆。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应当不只是想知道当年到底是什么人毁掉了燕安王府吧。
就像是谢玦所说的那样,草原雄鹰不会总在一方小小天地翱翔,否则总会有粮绝之日,它们会忍痛拔掉稚羽,飞往更高更危险的深空。
如今玉佩在卿玉案的手中紧握,太子的寝宫内,他垂下头紧锁眉头,谢朱颜见状,好奇地歪过头去问:
“若是我成了皇上,小楼哥哥也会像汝南侯一样成为我的拥趸吗?”
“呃。”
卿玉案这才从乱如麻的思索中缓过神来,他偷偷收起玉佩,艰难地点了点头,赔笑道:
“会的。”
可若是萧霁月真有谋反的那一天呢?
卿玉案浑身打了个寒颤。
不,他不会谋反的。
燕安王府世代忠良,怎么会谋权篡位。
他只是想知道燕安王府到底是谁毁的,若是真想谋反,也不会来到指挥使司为圣上效力,不然也不会来到汝南侯府。
可……太子已经开始忌惮萧霁月了。
卿玉案望向满眼天真的谢朱颜,忽然背后一阵恶寒。
难不成太子只是在试探自己谢玦还在不在人世,其实并不知道萧霁月的身份?
眼下最有能力保住他的就是自己了。如今人命关天,可该如何才能护住他的命?
卿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