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回想往事也无妨,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李长羲见她沉默许久,只当她不愿揭开陈旧的伤疤。
苏云乔轻轻叹息,忽觉一阵冷意,扯紧了身上的披风:“我从前的日子确实不算好过……嫡母萧氏待我冷淡,几乎是不闻不问。这世上的人情冷暖、拜高踩低都是相通的,主母待我淡漠,旁人对我自然也会轻视几分。”
“萧氏好歹出身名门望族,我听闻她与景王妃是亲姐妹,景王妃在京中贤名远扬,怎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竟是连庶出子女都容不下?”
“她未必是容不下我。”
迎上李长羲不解的神色,苏云乔轻笑了声,缓缓道:“萧氏心气极高,当年听从族中安排嫁给我父亲,原是看中他少年登科前途光明,怎料父亲遭贬谪外放一去就是十数载。她本就对父亲有怨怼,我娘又是在她有孕时被父亲领进了门,她或许是将对父亲的怨恨都迁怒于我了。”
“至于长姐,或许是因为萧氏永远更宠溺苏琅,苏琅事事压她一头,她便要事事压我一头才能安生。”
“上梁不正,教出的子女自然愚蠢短见。”李长羲眉宇微凝,良久才道:“我听闻苏承宗当年引言获罪,原以为他为人正直,不想竟是如此懦弱庸夫。家中主母不慈、手足不睦,他竟能听之任之坐视不理?”
“所幸我离开了,是你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这句话说出口,苏云乔心下不免忐忑。
从前不知听谁说过,女子嫁了人,一旦透露出娘家的不堪,让夫家觉得她没了依仗,那便是不幸的开端。
不过那人还说了,此事未必尽然,归根结底要看男方的德行。如若郎君为人正直可靠,女子自然无需依仗娘家。
“我还未去过南郡,只听闻那儿江流无边、湖光秀美。”
或许是不想继续谈论这些扫兴的事情,李长羲转了话锋。
苏云乔顺势问道:“殿下离开过京城吗?”
“我早年随皇甫先生去过锦城,也去过安南边境。”李长羲牵起她的手往一旁走去,指向了另一端的天际:“往这个方向一直往西南去是锦城,再往南便是安南国,我的长姐与一双外甥都在那儿。”
苏云乔拨动披风与裙摆,挑了处平整的巨石块席地而坐,仰着头问他:“锦城是个怎样的地方?”
李长羲也矮下身子贴着她坐下来,堪堪盘膝落座,一只狗头从他臂弯下钻了出来,这家伙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冲两位主人示好,毛茸茸的尾巴甩得格外卖力。
苏云乔不禁笑出声,拍了拍白将军的脑袋。
李长羲无奈将它推开,捡起一块碎石扔进丛林,一团白影便如离弦的箭弹射出去。
“锦城啊,那是个天险之地,易守难攻。”
苏云乔无语望天,她哪里是想听这个。不等她接话,就听李长羲继续说道:
“若真有离京就藩那天,锦城是首选。虽说关塞险阻路途艰苦,但那未必是坏事。”
如此说来,苏云乔明白了他的意思。
“殿下就没想过留在京城?”
李长羲望着她被晨风吹散的头发,伸手替她理顺了:“此事不在于我想不想,只关乎陛下准不准。”
他并未明说,如今的朝廷不比开国之初,皇子皇孙手中没有实权,早已不是当年谁都能领兵去宫门口打一架的局面了。所谓争储夺嫡,争来争去争的不过是帝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