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眼扫过所有人。
“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安然无恙?”
在场众人在这骇人的威压下,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七宗弟子有天璇君相护,几乎只有些轻伤,云麓仙府的弟子伤得重些,但因为有昭昭给他们疗伤,所以都全须全尾,并无大碍。
“——明明是你失约骗了我们!”
钟离舜声泪俱下,那双永远带着崇敬与仰望的眼眸,如今恶狠狠地钉在天枢道君的身上。
“师尊一直都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来!你明知道他们讨厌师尊,天璇君从头到尾都没尽全力,他一开始甚至只带了一半的人来!”
“明明……明明只要再扛一下就好,以前和我师尊那么不对付的涂山氏族长都能来帮她,你明明答应了!你为什么失约!”
“……”
是啊,他为什么失约呢?
苍白的指节拂过怀中少女渐渐灰败的脸庞,她脸上那条长长的血痕不再往外渗血,无论他注入再多灵力,她余下的那一点点体温也在变得越来越凉。
她那样爱美,从前在云梦泽,脂粉盒能将妆台挤得满满当当。
她的脸上,怎能留下这样的疤痕?
“神农宗的弟子,在何处?”
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敌人阵前点名,神农宗的弟子打了个冷噤,才战战兢兢地应声。
他生怕道君是叫自己去救活那女修,因为无论怎么看,那女修都已经经脉枯竭,死得透透的了。
“劳驾,能否替她治好脸上的这道伤?”
道君嗓音温和,听上去与正常时无异,神农宗的弟子大着胆子瞧了一眼。
“可、可以……”
他颔首:“辛苦你了。”
……太诡异了。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能为道君此刻温声细语的笑容而感到放心。
他要是与云麓仙府的那些人一样,倒还没那么可怕,但在场昆吾的弟子,是见过七年前道君在殿前斩杀灵山弟子时的模样的。
那时的道君,也如这般笑容和煦。
但并不妨碍他手起剑落,斩落数十颗头颅。
天璇君更是本能地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威胁正在逼近。
可天枢道君又能对他如何?
他与其他几位昆吾长老一样,从道君来昆吾的第一日,便对他悉心教导。
道君名义上的师尊是前任掌门,但实际上,他们每一位长老都是他的师尊,如他的父亲般一手将他养大。
“……我是立下过心魔誓,但我也做到了答应你的帮她,但没有保证一定会让她如愿以偿。”
天璇君平静地看着他怀中的尸首。
“为了一个魔族圣子,将自己变成这般模样,是她太愚蠢,我不能为了她的私心,赔上这些弟子的性命。”
半晌,他听见对面传来低低的笑声。
那笑声与他紧紧拥着怀中尸首的动作截然相反,因而显得愈发诡异。
天璇君不安地问:“道君在笑什么?”
他许久才止住笑意,温声道:
“我只是在想,原来真的是我做错了。”
“……什么?”
“是我一直守着那些无用的责任,不肯全心全意的爱她,所以才会剑心动摇,无法拔出一念剑,才会在今日,被这些魔族杂兵困住脚步,没有办法救她。”
他将这些话一一吐露出来,又低声自言自语般重复了一遍。
“她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我不肯爱她。”
天璇君眉头紧蹙:“荒谬!那是她自食其果!”
天枢道君抬起头,眼中意兴盎然地望着他问:
“天璇君可知,为何我又能重新拔出一念剑了吗?”
他嗤笑一声。
原因如何已经不再重要了,只要道君能够重新拿起一念剑,飞升证道,他们昆吾仙境的地位就会永远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