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就做了决定,跌跌撞撞从地下室冲了出去,爬到厢房里——
过于明亮的天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他几乎要流下泪来,却连眨眼都不敢。
榆生!那是榆生!
师父不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不会让榆生带他走,他知道师兄没法在师父还在梨园里的情况下把他救走,就像莺时也知道这个镇上没人能救她。她那时帮助他逃跑,是期望他去报官后把她从冥婚的命运中解救出来。
是的,他还没能去救莺时。他曾经告诉她他逃出去后会救她,可他没能逃跑成功,却被困在这里。
好在希望就在眼前了。他只需要让榆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会去乡里报官的……官府一定会来查戏班子,把他救出来!把莺时也救出来!
“啊!”榆生在院子里没找到师父,却乍见挣脱了锁链的脏兮兮的熊朝自己扑来,顿时大惊失色,吓得摔了个屁股墩,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一边惨叫:“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他扑到他身边,急切地伸手去拉他的胳膊,嘴里“啊啊”直叫。
榆生,榆生!
我是梅生啊,是和你最亲近的师弟!
我们一起吊嗓子练戏,一起下河摸鱼,一起在师父苛刻的要求下起早练毯子功,一起硬着头皮爬上寒光闪闪的刀梯……
师兄,救救我!!!
榆生懂了。
他知道他懂了,因为榆生的嘴慢慢张大,四肢僵硬,眼中涌上了难以置信、惊恐至极的眼神。
“嗬,嗬……”粗重的喘息声从少年的喉咙里涌出。
下一刻,榆生如同见了鬼一样,转身拔腿就跑!
他跑得不顾一切,甚至在跑出院子的时候差点被门口石块绊一跤,却一次也没有回头。
师兄!
他惊呆了,下意识跌跌撞撞地往院门口追去。
一声尖叫从院门口传来。
一盆花重重摔碎在地上,穿着绣鞋的脚慌忙后退,裙摆摇曳:“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是莺时的声音。
榆生一跺脚,压低声音对莺时道:“别让师父知道你来过这里!”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
莺时惊慌失措地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一个哆嗦。
如同地狱召唤一般的咚咚脚步声传来。
梅生没有看到莺时后来的反应。
他听到那脚步声的时候,刻在骨头深处的恐惧早已让他动弹不得。
混乱一片的记忆里只剩下那粗哑的、恶狠狠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啊,我早就知道,你这个狗东西……不打就是皮痒!”
那顿昏天黑地的毒打,是他永远不敢再回忆的痛苦。
他的项圈被紧紧勒进皮肉,勒得他时时窒息眩晕。双眼蒙上了黑布,四肢也被绳索捆起,吊在不透风的地下室里整整三天,没有得到一点食物,只有昏昏沉沉时灌进他喉咙里的一点水和药。
叮铃铃。
叮铃铃。
无论是疼痛、窒息还是饥饿,令人头昏脑涨的铜铃声一直在响,像是无数小虫钻进他脑海深处,带来永无尽头的痛苦和黑暗。
梅生做了很多纷乱的梦。
梦见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握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他看不清前面走向哪里,但他看见傍晚橙色的云霞扑面而来,那么宁静,那么美好。
无论往哪里走,他知道,前面是家。
“……妈妈。”
泪水打湿了眼睑下的毛发。
“还叫妈妈呢?我知道你识字,自己好好看清楚。”
班主可怖的眼睛出现在眼前,他把一张货契扔到梅生面前。
“——洛家,老四。看到了吧?这是你爹娘把你卖给我,我给他们立的契据。”
“别再瞎叨叨什么父母来救你了。看清楚,他们家里揭不开锅,是自愿把你卖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