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头去镇上卖那张狼皮时,她就听萧煜向那皮毛铺子掌柜提起过“京城”,听语气似乎很是了解,想来他应当是去过的。
萧煜抓着她的手蓦然一滞,低眸看着她眼中浓烈的好奇,神色蓦然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虽不知为何苏织儿会突然问出这话,但沉思片刻,他仍是答道:“嗯,毕竟是天子脚下,那里是整个大澂最繁华之处,放眼望去,雕梁画栋,琼楼玉宇,美轮美奂,每逢佳节时城中碧水湖畔也常有灯会,游人鳞次栉比,皆提灯出行,自高处望,宛若一条金光闪耀的游龙……”
他看着苏织儿发亮的眼眸,薄唇微抿,眸光沉了沉。
他没有告诉他,京城纵然繁华,但亦是整个大澂最肮脏污败之处。
毕竟越辉煌璀璨的灯火之下,掩藏着的是越深和越不易被人察觉的黑暗,那黑暗在臭气熏天的市井陋巷,亦在高不可攀的庙宇朝堂,明争暗斗,暗流涌动,只消人性尚存有贪欲,那黑暗便如蛆虫一般,只消有可食的腐肉,便会泛滥不绝,滋蔓难图。
从前,他自诩清高,独立于那些腐朽黑暗之外,力求洁身自好,持正不阿,却忘了京城那一汪浊水容不得他自清,既无法将他染浊,便只能将他彻底毁灭。
他有如今的结果,某一方面说,便是由于他自身可笑的天真,怨不得旁人。
苏织儿听得入了迷,不禁陷入一阵天马行空的幻想之中,少顷,她抬首问道:“夫君,那在京城是不是什么都能买着?”
“是吧。”萧煜顿了顿,却又紧接着低低呢喃了一句,“从前是……”
“从前?”苏织儿奇怪地眨了眨眼。
萧煜勾唇轻笑了一下,“我五岁前……去过一趟京城,那时大澂尚能与域外通商,各类珠玉香料,奇珍异宝,可谓琳琅满目,但后来,因着一些变故,大澂闭关禁与域外往来,京城中自也很难看到那些域外来物……”
“变故?”
见苏织儿仍是一脸好奇的样子,萧煜微敛起笑意,抓起那根枝条在苏织儿手背上轻拍了一下,“还想听,天都快暗了,今日学的都会了?”
苏织儿耷拉下脑袋,活像个因玩心太重而被先生斥责的顽童,她扁了扁嘴,只得继续埋头写起来。
看着她这副老实的样子,萧煜唇角泛起淡淡的促狭的笑意。
想起苏织儿方才问的话,神色却复又端肃起来。
十七年前,即天成八年,他尚且只有五岁,并不大清楚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至于他父皇突然下旨决定闭关,彻底断绝与域外通商往来。
后来他偶然在刑部所藏的历年案卷中看到了相关记载,始知是那年元宵灯会,溧国皇室派数十密卫分批假扮商人混入京城各个坊市,意图借这佳节纵火烧毁整座京城,欲趁大澂焦头烂额之际,从边防薄弱的西部长驱直入,吞并大澂。
但后来,此计被人及时识破,并将溧国奸细悉数抓获,才使得京城百姓幸免于难,为防民间惶恐,他那父皇特意命人压下了此事,才至于至今鲜为人知。
事后问罪,自上及下,他父皇处置了不少官员,而其中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