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帝王尚且受到诸多桎梏无法事事顺心,公主问的也没什么问题。
公主本就坐得笔直,一下子坐得更直了些,很郑重地用手比道:“我想读书。”
皇上了解了她的想法,会为她好好安排下去。首先是夫子,自然要寻名师来教授公主。然而她已经可以预见为公主寻找名师这件事或许并不会十分顺利。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见过公主的人并不多,公主“痴傻”的名声已经在洛阳城上层流传开来。名师向来身段高,哪位名师会放下面子去教一个傻子公主。而皇家的手段在对待大儒上并不适用,果真逼迫太甚反而会将人血性逼出来。
得不偿失。
有了夫子还要有伴读,她当年做公主时再不受重视也是有伴读的。
皇上想起过往之事,一口气到了嘴边,究竟没叹出来。到底是物是人非。
她看顾眼前,对公主道:“此事要慎重,着急不得。不过我已放在心上,待寻了好老师就送你读书。”
公主清澈的瞳孔中清楚地倒影出皇上的身影,比了个“谢谢”的手势。
皇上接受了她的道谢,又说:“这两日我会挑两个伴读进宫来陪你读书玩耍,顺利的话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们。”经由伴读之事她想到公主没几个适龄玩伴也不好,宫女们虽然可以陪她玩,但年纪都差了不少。
虽然朝中大事她都要听从百官意见后再在四位辅政大臣们的示意下进行决策,但为公主找伴读这样的小事她还是能够做主的。
公主应下来,手比划着:“好的。”
皇上垂眸看她手中比划,心中遗憾,怎么就不会说话呢?可惜此事也强求不得,只是有那么点儿遗憾罢了。她很快将这念头抛诸脑后,想想今日来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过,还陪着公主玩了一会儿,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又要回去处理政务。
沉默片刻,皇上同她道别:“我回去了。”
公主无声地向她比划:“再见。”
皇上从榻下找到了自己的鞋子并穿好,而后起身对公主道:“再见。”她步履匆忙地经过屏风,穿过帘帷到了外间,停下脚步。
她敲了敲木质的门框,意思是自己真的离开了。
房中很快传出了轻叩木桌的回应声,意思是再见。
翌日早朝。
这段时间朝堂上的气氛长久地压抑着,像是洛阳城中经久不散的雨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边关恢复了暂时的和平,大夏中的大事小情却没有少,似乎处处都是鱼烂土崩的先兆。
散了朝,事情还没完,大臣们依次在显阳殿外等候召见,仍要议事。
四位辅政大臣移驾殿中,无论大小事宜,陛下都要虚心请教。
临近傍晚,一日的杂事才算堪堪处理完毕。四大臣为了表现出谦卑,从不在宫中用饭。
借此机会,皇上平静地提了一嘴:“对了,公主已经在宫中安顿下来,也到了开蒙的年纪。朕有意为公主寻位夫子作传道授业解惑之用,再找两名伴读陪伴公主,诸位可有人选?”
崔尚书令眉头微皱,觉得这是个胡闹的提议。开蒙的前提是有蒙可开,公主天生痴傻,四岁不能言行,夫子来教什么?若是夫子教一教就能好,全天下的傻子也就都有救了。
他认为事情不妥当,便很严肃地开口劝说:“陛下,此举不妥。公主痴傻,请夫子来教也是白费力气,不若不做此举。”
皇上并不娟秀的眉不由得轻轻拧起,为公主说话:“公主并不痴傻。”
崔尚书令以为这是皇上为了给公主找夫子而找的借口,脸色更加严肃,要说什么却被打断。
郑给事中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也打断了殿中严肃的氛围:“公主痴不痴傻有什么要紧?她是赵将军的女儿,她要开蒙,给她找夫子就是,崔大人别的不计较,这时候倒是计较得很。”他向来是有话就说,这会儿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阴阳怪气的本事,在这里暗讽崔尚书令和谈积极,对英雄的孤女念书这回事倒是百般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