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霆越意犹未尽地自屋里出来,来时的怒意已经消散大半,恢复到往日里的端方模样。
陈嬷嬷示意身后的侍女将新热的饭食和新熬的汤药送进去,又叫云珠云枝二人去烧热水。
“王爷,那丫头该如何处置才好?”陈嬷嬷小心翼翼地问他,等他示下。
宋霆越负着手,撂下轻飘飘的一句:“既是奴婢的婢女,便送去伙房劈柴,只要人活着便可。”
崔荣闻言,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道这王爷整日里将奴婢二字挂在嘴边不肯收敛留情,那侯门嫡女出身的顾娘子能对他生出半点好感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你且留下盯着她用膳用药,令人将她屋里的杯具餐具通通换成木的,能伤人的东西全都收了。明日再找个年岁大些有资历的婆子送过来,务必将人看紧。”
宋霆越语气平平地吩咐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崔荣见状赶忙追上前去,同他说道起休沐日宋芙欢下帖子请他去公主府吃茶的事情。
崔荣见他面色恢复如常,想是气已消的差不多了,便壮了胆子提议道:“王爷既起了迎娶王妃的心思,自然该多出去走动走动,整日里只在皇宫与王府之间出入,又如何能遇上合眼的贵女呢。细细算来,十一月王爷便二十又九了。”
宋霆越双目平视前方听着他说话,却是始终未发一言,倒叫崔荣也猜不出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只得将话匣子止住,静静在他身后跟着。
那崔荣与宋霆越年纪相仿,年岁上只相差了几个月,然而崔荣却是十九岁就成了亲的,如今家中有一位和贤妻一位美妾,膝下两儿两女,妾出的幺女都快会打酱油了,宋霆越却还是孑然一身的。
故而崔荣也时常在想:若是王爷的母妃尚在人世,遇上这样的局面,大抵是会因为一双儿女的婚事愁得寝食难安的吧。
不算宽敞的屋子里,顾锦棠坐在矮凳上如同嚼蜡地用了小半碗饭。
陈嬷嬷则与云珠云枝一道轻点屋中的物件,待将所有有可能伤到人的东西都装进木筐里封好,陈嬷嬷这才将汤药送到顾锦棠手边,含着笑说:
“王爷既然饶了娘子的丫鬟,就断不会食言,只要娘子每日乖乖用膳、喝药,老身保准你那丫鬟也能吃好睡好。即便是那日一个不小心染了风寒、得了急症,亦不用担心会没有大夫去给她瞧病开药。”
这番还算客气的话里没有一句要将绿醅如何的话,可却处处都透着威胁之意,顾锦棠不是蠢人,自然听得出她的话外之音。
顾锦棠转过脸来看向她,低低道了一句:“但愿嬷嬷能够言而有信。”
陈嬷嬷耐着性子与她周旋,微微颔首语调轻慢地道:“顾娘子只管安心就是,千万莫要多心。”
不多时,云枝在门外告知陈嬷嬷热水已经备好,陈嬷嬷便唤她们二人进来,扶着顾锦棠往浴房去沐浴,待顾锦棠沐浴完毕,早有侍女送了那药膏过来,顾锦棠接过药膏,让人出去。
次日,顾锦棠回到了她先前居住的院落。花圃里的花树还好端端的活着,花台上原本的两盆牡丹不知去向,被人换成了花色正浓的绣毬2。
此后的三日,宋霆越倒是夜夜都来,却只停留片刻,也不曾做什么,只是查看顾锦棠的伤势。
宋霆越净过手,指间沾了白色药膏,唇畔勾起一抹浅笑,“娘子是舍不得用那药?瞧着只比昨日好了些许。”
顾锦棠打心里排斥这种异样感,双手握紧被套,只轻抿着唇不接他的话。
然而此时此刻,真正难忍的人是他。
待抹完那药膏,宋霆越垂首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气息灼热,“好娘子,明夜本王再过来替你上药,也好瞧瞧本王擦的药是否药效更甚。”
第四日夜里,宋霆越觉得她好的差不多了,脖子上的伤痕也已结了痂,每日只需擦些药,等它自己慢慢脱落即可。
是以这日夜里,宋霆越格外多留了一会儿。顾锦棠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鲜少主动同他说话,他问一句她方答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