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才渐渐缓过神来。
昏迷之前的记忆重又一点点浮现,他不光头痛欲裂,身上经脉也都仍在隐隐作痛,但这种疼痛比起昏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
有人替他医治处理过了。
沈忆寒耳边传来山洞内水声落在湿润的岩壁上,滴答滴答的声音,他用手肘撑起了腰,这才发现自己在一座玉台上。
这玉台通体漆黑,置于一片潭水的正中央,分明周围的潭水寒气逼人,这座玉台置身其中,却并不寒凉,台面温润,躺在上头更是十分暖和。
只是玉台的表面略不平整,刚才没醒时还不觉得,这会子醒了,便伸手摸了摸。
……这触感也很有些奇怪,说坚硬算不上坚硬,说软和却又有点硌手,且石缝嶙峋,其中似乎还渗出了什么湿润粘滑的液体,沈忆寒不由心中称奇,暗道:“这是什么石头?还会流汗不成?”
抬手看了看指尖,只是洞中光线幽暗,他还没看清,鼻尖倒是先闻到了一股奇怪的似檀非檀的淡淡香味。
说是香味,因为那味道的确很好闻,但这味道里又说不出是哪里总叫他心里觉得怪怪的,正思之不解,沈忆寒忽然感觉到身下的石台震动了起来,竟然朝一面倾覆下去。
他吓了一跳,赶忙却抓,然而那石台上触手一片湿滑,却是压根什么也抓不住,这便噗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他自幼长在海边,自然是熟习水性,因此本来有些慌乱,一落入水中反倒安定下来,游动了几下,睁眼一看,却发现幽暗的潭水之下,依稀可见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移动——
他还要细看,却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卡住了后脖梗的衣衫提出了水面,“哗啦”一声,沈忆寒甩干了脸上的潭水,睁眼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龙目。
这双眼睛他刚在梦里见过,自然不会认不出来,怔然道:“阿燃?”
想到方才在水下看见那一瞬间的景象,沈忆寒才慢慢反应过来——
那哪里是什么石台玉台、压根就是龙身的一截。
然而鳞甲坚硬,断不是先前他躺上去的感觉,方才腾出水面托着他的,应该是龙身上最柔软的那一段。
云燃,或者说此刻变成了一条黑龙的云燃,也正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沈忆寒。
此刻的阿燃,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生之为人的痕迹了。
是阿燃将他带到了这里,此时此刻的他,显而易见,已经完全魔化了。
沈忆寒想起那些关于遗魔血脉的传言——一旦魔化再也不可逆转,他们再也不是人族,没有人族的情感、道德。
残忍和暴虐刻在魔族的骨子里,所以万年前人修们拼得鱼死网破也要将他们永远封印在灵墟巨渊之下。
杀戮对他们而言是本能,就像渴了就要喝水一样。
若真如此,他即便能帮阿燃渡过雷劫,却得到了一个变成怪物的爱人,似乎也只是白忙活一场。
可如果阿燃已经不具备身为人类的感情,又为什么会把他带到此处,从始至终又并无伤害他的意思?
沈忆寒抬手摸了摸黑龙巨大的吻部,先是喃喃道:“都没事了……”
顿了顿,又道:“……你不是怪物,你有灵智,我身上的伤势是你帮我治好的,对么,阿燃?”
黑龙仍然静静地看着他。
沈忆寒敏锐的发现,此刻的云燃明显与那梦中并不一样,他的龙角并未完全长出,龙身虽然已经很粗大,却也不似那梦中一般,已经完全是成年的形态。
换言之,若以魔族的标准来看,此刻的云燃仍然处在幼年期。
……刚才的那个梦,他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光怪陆离的幻梦,还是冥冥之中与什么有关……若不是如此,为何他先前根本不曾见过阿燃魔化后的样子,在那梦中梦到阿燃的模样,却与眼前的如此相似?
沈忆寒不说话,半截身子泡在潭水之中,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托住了他,略略一愣,才明白过来,想说不必,黑龙却已经载着他往案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