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至于我们的位置缘何暴/露,我猜……是这里混进来了几只老鼠。”
塔尼亚和提姆对视一眼,在对方目中看见同样紧绷的情绪。
黑袍人接着道:“现在所有出口都已封死,我们可以慢慢排查出混进来的人,并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他话音一顿,面具下的目光如刀冷厉地裁过人群,并最终停留在某处,轻笑起来,“幸运的是,我似乎已经找到了。”
目光笔直锚在塔尼亚和提姆所在之处,狐疑、敌意、审视,无数视线以他们为磁极聚拢,短短几秒拉长到令人窒息。
濒临绷断的危险氛围中,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提姆毫不迟疑自袖口扔出一枚烟雾弹,浓雾炸开,天花板烟雾感应器拉起尖锐警报,灭火器紧跟着启动。水花倾洒,烛火被浇灭,整个空间顿坠无边黑渊。
人群慌乱炸锅,尖叫,怒骂,哀嚎交织成嘈杂的网。幕后的怪物撕开帷幕朝提姆的方向追去,却被沸盈人声扰乱听觉,发出不悦而烦躁的尖啸。塔尼亚灵活而悄无声息地在拥挤人群中穿梭,凭记忆飞快来到祭台位置,用钥匙边缘划断绞刑架上的绳索,将奄奄一息的男人用自己肩膀扶住。又打开手机灯,一把将手机扔向远处。
黑暗中的怪物被吸引着朝光源划过的轨迹追去。
以黑暗为掩护,她架着受害者朝帷幕背后走去。黑袍人声称出口均已堵死,但那怪物走的肯定不是人用通道,逆着它的来路走,就算走不出去,想必也能找到藏身之处。战斗中她帮不上提姆,只要不成为阻碍就好。
黑暗延伸出无止境的舌头,将混乱嘈杂抛在身后,越往深处走越能听到嘀嗒水声,还有身旁受害者浮若游丝的呼吸。走到某处,道路忽然截断塌陷,她一脚踩空,跌入更深渊薮,只来得及用护住受害者的头颅。身体结结实实摔在一片污泥与水泊中,全身骨骼都在震悚发疼。适应了黑暗的目光划向四周,隐约辨别出身处类似下水道的地方。
昏迷的男人被这么一摔,隐约转醒,发出痛苦迷茫的呓语。塔尼亚将他的头颅从自己身上挪开,稳住呼吸稍微安抚:“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对方抬起头,露出一张变形的脸,黑暗中那混沌一片的眼睛好似两缕苍白炊烟。
“饿。”他忽然说。
什么?
发生了什么呢?
塔尼亚虚软无力地歪倒下,视线浸水般模糊发黑,发出的声音变成破风箱的“嗬嗬”。她牵起手指往漏风处抚摸,摸到大蓬鲜血,从被牙齿撕开咬断的颈动脉泵出,飞溅得到处都是,滚滚热血流不尽似的,几乎将她整个人泡溺住。我的血有这么多吗?她漫无目的地想,看到不远处被鲜血泼染的男人,他如梦初醒,紧盯自己的双手,脸孔因痛苦与克制微微抽搐起来,发出无助哀嚎:“不——我都做了什么,我……”
他抱住身体,疯狂而神经质地啃咬起自己。
原来他早被感染了啊。
血液不断流逝,带走热量与生命力,身体变成干瘪下去的热水袋,被无边的寒冷与浓黑拥抱。逐渐暗下去的视野尽头,一对矮跟皮靴慢条斯理迈步走近,最终停在她身边。执号角的黑袍人摘下面具,身后跟着恭顺如奴仆的怪物,他半弯腰抚摸她失血苍白的脸庞,以一种柔软怜惜的韵律轻笑:“可怜、可怜的羔羊,古代的神明在顿悟前必先以肉饲鹰。也许你才是那个历劫的圣人呢。”
“你是……?”
破损的声带挤出字词,塔尼亚挣扎着睁开眼,眼睫犹如溺死在琥珀中的蝴蝶,竭力朝上看——确认这个人的外貌,一点特征也好,一寸皮肤也好。然而视野终究在触及脸庞时黯淡,冥神将她拖入泥沼,耳边只剩那人诅咒的话语:
“让我们在地狱相聚吧。”
*
塔尼亚猛地惊醒。
她躺在床上,面对着熟悉的天花板。
死前的无边恐惧和脖颈痛楚如幻觉残留,让她下意识裹紧被褥往温暖深处缩,紧紧抱住自己,企图驱散那股冷彻心扉的寒意。好疼,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