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们便决定在韩夫人的安排下,制造凶案,争先赴死,让前来查案的御史不得不引起重视,也让老爷——”
“也让老爷替你们的荒唐顶罪!?甘棠!老身照拂你多年,你竟然恩将仇报!你,韩念允,寒花,竟……竟是这般下作人物!”谢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指着甘棠的鼻子疾呼道。
甘棠垂下眼帘,郑重地向着老夫人叩拜道:“老夫人,甘棠自知罪孽深重,不敢辩驳,但韩夫人与寒花绝不是老夫人口中的下作人物。当时甘棠一心复仇,的确是没有将老爷甚至许公子的安危放在心上,可寒花性格温顺善良,担心会真的害了老爷、害了海家、害了许公子。韩夫人却说——”
“来的是沈御史,他能查出来的,他是个好官……”
沈忘攥紧了双拳,只觉胸中一股积郁之痛直冲天灵盖,让他恨不得仰天悲呼:女子实苦,女子实苦啊!
唯有一死,她们的苦难方有机会被听到;除了一死,她们再无锋锐!
沈忘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与悲怆,问出了他最后一个无法解释的疑问:“甘棠,你知道韩夫人已经有孕了吗?”
此言一出,谢老夫人差点儿晕厥过去,海瑞疾步上前,将老夫人护在怀中,却没有着急离去,似乎也在等着甘棠的答案。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甘棠幽幽道,“寒花也曾劝过夫人,不如将孩子生下来再动手,可夫人说……”
“夫人说什么?”海瑞开口了,沈忘惊异地发现,这位老人的肩膀垮了下来,往日里笔直的腰杆也弯驼了。
“夫人说,她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环儿。”
海瑞的头颓然垂了下去,再也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窗外的雨声轰然作响,似乎要冲刷尽这世间的一切污秽与悲怆。沈忘抬眸,凝望着笼罩着整个海家老宅的浩瀚云雨,在那隆隆而动的浓黑阴云之下,在那昏昏烛光形成的光明之上,有一片灰色的阴翳铺展而成的空间。它介于黑白之间,沉默而卑微地匍匐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既非纯粹的黑暗,亦不是绝对的光明。
然而,随着这场暴雨的终去,这片苟延残喘的灰色,也终将被黑白分明的世界彻底吞噬,再也留不下丝毫的声息。而那随着雨声爆发的怒吼与呐喊,还会有多少人记得呢?
沈忘抿紧了唇,整个面庞呈现棱角分明的刻线。至少他记得……
他看向对面沉默不语的老人——刚峰先生定然也难以忘怀。
刚峰滔滔(十七)
暴雨终歇, 黎明已至,又是一个再平凡安逸不过的日子。
琼州府的百姓们从困守了一夜的家宅中走了出来,清理着掉落在门前的折断的树枝, 捡拾着黏在墙头屋檐的乱红。他们惊讶地发现, 海家老宅的院墙外,有一株被雷电击毁,多年未曾展颜的凤凰木竟然开花了,大朵大朵橙红色的花朵缀在枝头,像是不屈燃烧的火焰, 顺着高高的院墙,向老宅的深处一路追逐而去。
住在海瑞家隔壁,常年受着海家恩惠的老鳏夫本想说上几句吉祥话,可想及前一阵子海家频出的事端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双手合十冲着天空拜了拜:“老天爷保佑海大人, 逢凶化吉啊……逢凶化吉……”
他料想着, 这枯木重开定是吉兆, 预示着海瑞家中祸事消泯, 再无怨囿, 便靠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