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她越想越委屈,晶莹的泪滴悬在眼角,但又不敢同他辩驳,只愤然盯着戒尺。
谢泠舟淡淡看她一眼,漠然收回戒尺:“今日为何频频走神?”
崔寄梦低着头:“是……是因为二表兄,方才我过来时,他竟破天荒主动找我,还给我送了串糖葫芦。”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月前他还口口声声说她南蛮子,为何突然变了态度?
凑近了些问谢泠舟:“表兄,不对,师父,二表兄是不是看我好看,图谋着让我当他的未婚妻子呢?”
少年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你才几岁,就想着这些事?”
崔寄梦讪讪的,她其实也不懂未婚妻子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将来是要成亲的,成亲大概是像爹爹和娘亲一样每晚睡在一个屋里,夜里除了捶墙别的什么也不干。
她对谢泠舟这位夫子虽敬畏,但也很信赖,把自己的困惑如实说来。
谢泠舟只十二岁,对她问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大概关乎男女情爱,冷然道:“表妹你的好学应当用在正道上,旁的事少打听为妙。”
崔寄梦听话地点头,要开始继续练琴,谢泠舟又让她伸手。
她吓得将手背在身后,厚着脸皮讨饶道:“表兄,我以后再也不乱问了,方才那一下还疼着呢,饶我这回,成不?”
谢泠舟仍是让她伸手,崔寄梦怕他和阿娘告恶状,只能闭着眼伸出手:“那可、可以轻点不?我怕疼。”
说完手心多了什么东西,崔寄梦睁眼一看,竟是几个荔枝。
京城远离岭南,一颗荔枝比珍珠还难得,她愕然看着大表兄,少年面上无甚表情,仍旧是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我不喜甜食,劳烦表妹代为消受。”
崔寄梦捧着荔枝粲然一笑,“表兄这是打一戒尺给几个荔枝?”
谢泠舟不予理会,只嘱咐她:“二弟性子顽劣,喜好捉弄人,他的糖葫芦吃不得,你若想吃,我遣人去府外买。”
崔寄梦被他唬住了,把揣在袖中用油纸包裹着的糖葫芦扔在桌上,愤然道:“我就说这厮黄鼠狼是给鸡拜年,坏得很!”
“嗯,切记,人心隔肚皮。”
谢泠舟淡扫一眼被无情遗弃的糖葫芦,声音稍温和:“吃完荔枝继续练。”
后来崔寄梦的琴练了大半年,小有起色,连稍通琴艺的崔老夫人都认可,称谢家大郎君果真少年有为,年纪轻轻才学了得,琴艺更是冠绝京华。
在此期间,崔寄梦和谢泠舟二人关系增进不少,但因隔着师徒这座天然叫她望而生畏的大山,她对大表兄尊敬多过亲近。
这位只比她大三岁的表兄早已被她列入长辈的行列里。
又过了半年,新帝在燕山别宫举办秋狩,几个孩子一道骑马,崔寄梦虽才十岁,但因打小和爹爹骑马,已十分熟练,她和谢泠屿跑在最前头,远远甩开众人。
崔寄梦是头一回来燕山别宫,她本就不太善于识路,熟悉的地方倒还好,到了陌生地界简直跟熊瞎子一般。
好在谢泠屿认路,她骑着小马驹便跟着他,但二表兄实在粗心,中途跑去和其他世家子弟狩猎去了,嘱咐她在这一带等着,崔寄梦便骑着马漫无目的地逛。
后来变故突生,她的马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走着走着忽地半跪在地不愿动了,又过了一会直接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崔寄梦被摔进灌木丛里,手臂被灌木划伤了。
此时已近黄昏,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可二表兄依旧没回来,崔寄梦知道不善怕乱跑会越跑越远,只好留在附近,躲在一株大树后抱着双膝,警惕望着周遭。
她目睹着黄昏一点点被夜色蚕食殆尽,恐惧渐次扩大,不远处还有一匹不知死活的马,从前听过的奇闻怪谈趁机作乱。
这马若死了,会不会有冤魂?
崔寄梦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脊梁窜到脑后,正惊恐时,自丛林后走出来一个白色身影,她的心弦彻底大乱,捂着脸尖叫出声:“鬼啊!你不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