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行礼,
“下官拜见大人,今儿个劳动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请大人到坊内一叙。”
车内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咳,少顷才见他素手撩起帘子,漏出紫色襕袍,
“嗯。”
领事常缙将人恭敬地请入河岸的船舫之内,另吩咐随侍在舫外远远守着,不许人靠近。李闵行抬眼随意打量一番,见舫内香炉茶盏、挂画插画,一应俱全,便淡淡开口,
“你倒是会享受。”
常缙不过正五品度支副史,但端看用度也算得上奢侈,足可见漕运的油水。他谄媚一笑,请李闵行上座,一面自己亲手煮茶,
“大人折煞下官了,全是脱了您的福,下官算懂了些关窍,行事也才便利不少。只盼着大人步步高升,下关也好沾些运道。”
李闵行不过三十的年岁,如今已是户部尚书,可谓是官运亨通,可眼下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却愈发紧了,
“你也不必说这些话来哄我,把吩咐的差事办好才是要紧的。”
“今日前来也是另有吩咐,你可得仔细听好了,不过此事你知我知,若流传出去,你掉几个脑袋都不够……”
领事一听便知晓轻重,敛下眸中情绪,正色开口,
“虽说在这京城内为官已是磕头碰到了天,但真正的尊贵可不是靠现如今头上顶着的那位。那位么……呵呵,若有好歹也没什么打紧,横竖换一片天顶便是,哪里值得大人开尊口。”
“这些下官省得,凡事大人只管吩咐便是。”
李闵行见他机灵,不免暗笑,指了指他,
“你啊,滑不溜秋的,日后只怕少不了前程。你掌管漕运也有几年了,此事交给你我才放心……”
“即便待到东窗事发那日也无妨,我定会把你摘出去,你安心便是。”
常缙应声称是,心下却已转了九转十八弯,若光凭一个李闵行,他也不会不知事由便满口答应,实则看中的是李闵行身后那位大佛。有他在,自己便是捅破了天,也有那位拿女娲补天用的石头给自己补上。
*
才至破晓,京城之上却有黑云压城之感。街道上人影零星,马蹄声惊起满城秋风,原本檐下亮着的几盏灯被骤然扑灭,剩下的烛光也只是摇摇晃晃,似有些无所适从。
行人退至一旁,足有人高的铁骑之上将士飞驰而过,神情严肃,脸上满是风霜之痕迹,不难看出是夙夜兼程赶来。
路上不乏小声议论,
“你瞧,这可是北疆的传令兵,看来是边关急报,这边境怕是不太平了……”
将士疾驰入宫,飞身下马向阶上的大殿跑去,
“报!禹国出兵攻打朔州,战况危急!”
三刻过后,大臣从宫门口鱼贯而入,至殿前等候上朝。为首的一位大人身着紫色襕袍,面色无波,但眼角眉梢处的幽光却难以掩盖,此人正是宰相黎巍,身旁立着兵部尚书吴裕,二人微微颔首便算见礼。
此时内监匆匆走近,低语几句后便迅速离去,黎巍心下了然。
吴裕沉声开口,
“禹国这是要和我们开战啊……”
黎巍却摆了摆手,
“吴大人不必担忧,从收到的情报来看禹国意在议和,不过是想讨些银钱粮草好处,并无一战之力。我们只需调兵一万便可抵挡攻势。”
吴裕应声称是,
“也是,辰国倒是不必过于担忧,那待上朝之时奏请陛下即可。”
黎巍沉吟片刻,抬眼望向吴裕,似笑非笑地开口,
“皇上现在二七之龄,这年龄眼看着大了……”
吴裕转过头来,有些迟疑,
“宰相的意思是?”
黎巍意味深长,负手而立,
“蕴之,你乃我得意门生,自是聪慧过人。如今的朝局如何,全在一念之间,既然朝臣得用,又何须劳动陛下?你我便可为陛下分忧,奏请或是告知,也无甚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