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四地夺过盛在五彩葵花盘里的甘炙乳酿鱼,无奈道:“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还在这儿吃鱼!这肚子不见动静,公子怎么就不急呢!”
鱼被抢走了,纯玉只好向酥黄独(3)下手:“你家公子急也无用啊,难不成急得火烧火燎,我肚子就能揣上一个?”
吴公公撺掇道:“大慈恩寺灵验,求什么得什么,公子何不去走一趟?”
纯玉百无聊赖地躺在银红云龙捧寿引枕上,摇摇头:“倘若这大慈恩寺求什么得什么,那陇右参州还在狄狝手里?”
此时棠公公手捧盛放八种糕饼的酸枣枝攒盒走来,他亦劝道:“千岁很该去求一求,倘若菩萨显灵,那股子运气一到,千岁自然报喜了。”
毕竟棠公公不曾从小侍奉他,而是婚后由宫里拨来教他规矩的,隔着一层亲疏,纯玉便不好意思拂他的意。遂问过云璟,问他可要同去礼佛求愿。云璟应下了,遂收拾了箱笼,与纯玉一道去大慈恩寺。
开阔的佛寺中经幡如云,鎏金袈裟紫檀座,越发衬出人之渺小。纯玉跪于蒲团,十指合一,他低声问云璟:“我此来只为求子,你呢,你求什么?”
云璟的美眸中水雾缭绕,他沉吟片刻,低声道:“我在东宫无位无宠,自然没有甚么可求的。至于娘亲与宗族,她们不顾我的心意,把我像礼物似的送进东宫,从此由我自生自灭,所以我也不为家人祭拜。我只求……只求平安二字罢。”
纯玉握住他的手宽慰道:“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往日也不见你如此自苦。”
云璟含笑摇头,他反手握紧了纯玉的柔荑:“主君是纯善之人,倘若诚心求子,菩萨定会感怀诚意,赐你一个小郡主。”
纯玉实话实说道:“可是我一点也不诚心,方才我吃鱼吃的好好儿的,紫鎏宫那两位掌事公公偏要我来拜谒,害得我鱼都未曾咂出滋味来。”
云璟被他的话逗笑了:“佛寺重地,岂能唐突?”
虽说纯玉嘴里说道自个儿不诚心,却还是在送子观音前三叩九拜,默念:菩萨保佑,信徒愿一生荤素搭配,以求为储姬殿下诞育郡主。
随后纯玉头顶帷帽,在永安、永怀的搀扶下走出大慈悲寺,吴公公一壁口唤:“我的好祖宗,可千万莫要寒了身子,凭白惹殿下心疼。”一壁给他披上佛见笑西番莲纹猞猁皮大氅。
永怀摆好红木轿凳,纯玉被宫侍服侍着上了轿,他拨弄着泥金仙鹤紫铜手炉的锦套丝袢:“公公,我听你的话乖乖对着观音求子,等回了东宫,你可要把那一盘乳酿鱼还给我。”
吴公公哭笑不得,蹙眉道:“还忘不了你的鱼呐!”
鸾仪今夜点了正君的名笺,须得快些乘轿回去侍寝。云璟却道出来一趟颇不容易,要在大慈悲寺再转上几圈,晚些回东宫。纯玉便将东宫通行令牌递与云璟,嘱咐他早归东宫。
待佛像前宫侍散尽,云璟才如梦初醒,他郑重跪在蒲团上,净手后点了三根沉水线香。云璟阖上双目,默念道:信徒与唐冰月今生无缘,失之交臂。信徒惟愿来世与唐冰月再续前缘,一世燕好。
随后,云璟深深跪拜下去。一滴泪,濡湿了明黄的万字不到头织金蒲团。
东宫正寝(4)内,有三个身穿各色绸缎百裥裙的礼官正捧了奏章闲聊,这谈笑须臾,不知怎么扯到孟庭昭由金枪云麾使升为四品协尉参领之事。
“为什么?张姐姐还问为什么!俗话说朝堂上,裙带为先。只恨咱们没有个好弟弟在东宫服侍,眼下屈居人下算不得什么,改日为她孟参领驱使的日子还多着呢。”
“前儿南巡断案,分明是咱们三个占得头功,凭什么她孟庭昭扶摇直上,咱们还在五品上打转!”
“谁让人家是东宫正君的亲姐姐,二朝老臣孟相的嫡女。莫说是储姬,便是圣上,也要给她三分颜面。”
不知何时,李瓶儿手捧雁州军务急报,立在三人身后。方才对孟庭昭的议论,也不知她听去了几分。
殿内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几个人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