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许你饮酒,是不是因你喝着坐胎药呢?”
纯玉便羞红了脸,与鸾仪道:“你看,她排揎我!”
鸾仪用银匙将龙井小茶团割成块儿,喂给纯玉:“玉儿,你也是应当给我添个子嗣了。”
龙船静,水波摇。
吴公公、棠公公被纯玉打发去取小厨房做的夜宵,此时船舱中除了纯玉,再无旁人。纯玉对着卷草菱花镜细细忖度,镜中的少年肌肤如雪,腰肢纤细,纯玉不由轻抚自己平坦的小腹,自从出阁后,储姬的雨露算是频繁,可惜他福薄,身子一直毫无动静。
至于那坐胎的汤药,他时常唤吴公公去太医院讨,每回侍寝之后,他总是忍着苦涩,将坐胎药喝个干净。奈何一盏又一盏的汤药喝下去,他也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他的小腹,从来没有子嗣眷顾。
纯玉百无聊赖地拿银篦梳头,梳着梳着,他将银篦搁在红檀螺钿妆奁匣中,蓦然突发奇想,逮起罗帐虚掩拔步床上一枚明黄缂丝如意枕,左看右看,四下无人,他将如意枕塞到自个儿袍子底下,佯作身怀六甲的模样。
倘若他与燕姬姐姐有孩子,冥冥中有一脉血缘将他与她勾连一处,那他与她,才是真的情到浓处,难舍难分。
纯玉眸色期许,一只手扶着贝母螺钿妆台,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肚腹,暗暗思忖,他们的孩子,最好是个姑娘,一定要有她娘亲那般的花容月貌,仙资玉骨,使得小郎君们纷纷倾慕。
然而世间愿望,总是情难如意。
这日太医院的林奉御带着两个怀抱药箱的丫鬟给纯玉请平安脉,纯玉怔怔坐在麒麟送子鸡翅木罗汉床上,他远望窗外,不知在期许什么。林奉御将引枕(5)搁在马蹄足小木几上,低声道:“请正君殿下搁脉。”
日日请脉,日日平安,纯玉早已对每日请脉的林奉御厌倦了,他将雪生生的腕子搭上去,林奉御遂捧上一尺绢绫,道一声“得罪”,才敢将指尖搭上去。
纯玉只望着窗边红釉圆瓶里的一束桂子干花出神。
须臾后,林奉御行礼回禀道:“殿下一切无恙。”
纯玉正待唤宫侍送她离开东宫,岂料吴公公更快一步,将袖中一把金锞子悉数赏给林奉御。吴公公轻声道:“这些都是我家殿下赏您吃酒的,只想问奉御一句准话儿。怎么殿下承欢已久,却不见报喜,这是甚么缘故?”
林奉御只将金锞子悉数推给吴公公,她恭顺回禀道:“回公公,下官受太医院嘱托,连日请殿下千金贵体的平安脉,至于旁的,下官不敢妄言!”
吴公公又将金锞子推过去,笑道:“不过是殿下闲闲问你几句家常,殿下问什么,你说什么便是。老奴保证,传不到旁人耳中。”
林奉御缓缓抬眸,只见传闻中椒房专宠的东宫正君披一袭灰白银毫狐皮领广袖澜袍,袖口镶嵌了金黄子母经(6)缂丝花边,林奉御久在宫闱行走,只消一眼,便知晓正君殿下的袖口掺了金线与孔雀羽,只这将孔雀羽缂入袖口的技艺,便至少值百两足金。此时正君殿下斜躺在金钱蟒锦靠上,神魂恍惚,仿佛金笼中的雀鸟。
这偌大的紫鎏宫,便是锁死他的金笼。
林奉御为容色所惊,一时失神,竟口吐真言:“殿下气血两虚,恐难有孕。”
啪——
闻言,纯玉手中的掐丝梅花枝梢珐琅烧蓝茶盏骤然落地,一声突兀的脆响。碎瓷片在柔荑似的指尖划出斑驳血痕,滴滴血珠落地,混在馥郁的安息香中,有一股诡谲的异香。
回廊上的宫侍们听到响动,都匆匆赶来为纯玉包扎,唯恐正君殿下有何疾恙。
“这是菩萨在惩罚我……是菩萨在惩罚我,”纯玉泪萦于睫,“我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纯玉绝望地垂下眼眸,暗道,因为上一世,他不曾保护好他的莞儿,莞儿尚来不及看一眼这人间,便胎死腹中。
这日下了霜,一层月白色落满青石板,蒙在琉璃瓦,犹如初雪那般,白霜铺地,堆银砌玉。纯玉披了白貂斗篷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