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折(2 / 3)

上亭顶,顺流而下,雨帘泠泠,彻夜不歇。

孟庭昭坐在主席,宁轻霜、唐筠、阮杭三位姑娘分坐客席,四人开了一坛罗浮春(1),品酿尝浆,赞不绝口。

唐筠摇一摇芭蕉宣纸团扇:“孟姐姐,你接连三日不去兵部衙门,倘若被尚书高媛知晓了,恐怕要罚俸啊。”

“管他呢,”孟庭昭潇洒地夹了筷五味杏酪鹅,“姐姐我跟当值的宦娘说,病得起不来床,尚书高媛就许我挂了牙牌。”

宁轻霜含笑打趣,饮一盏琥珀色的罗浮春道:“我的好姐姐,你胆子也太大了。”

也无需小侍布菜,阮杭夹了筷蝤蛑(2)签,递给唐筠:“这就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宁轻霜正一正耳上的点翠西番莲耳坠,大笑道:“什么摧眉折腰事权贵?这话错了。孟姐姐是丞相嫡女,她自个儿就算权贵了。”

随后四人笑个不停,将罗浮春喝得见底。话说宁轻霜、唐筠、阮杭这三人并不简单,乃是有名的浮浪小姐,再加上孟庭昭,凑个四角齐全,被合称为氅安四纨绔。

蓦然,纯玉捂住屁股扭到滴雨亭,他戚戚然喊道:“长姐!我不活啦!我要去投湖,你休来救我!”说完,纯玉跨过朱红雕栏,尽力以一个凄美的姿势栽入荷花池。

孟庭昭:“……”我们一定要在外客跟前丢人现眼吗?

宁轻霜:“……”世人都说孟小公子龙章凤姿,可我只看见他走起路来像鸭子。

唐筠:“……”什么?方才什么东西像饺子似的跳下水了?

阮杭:“……”此情此景,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自然,纯玉冲长姐哭这么一出再跳荷花池,是唯恐跳下去丫鬟来不及救,再呛水受罪,便在跳之前选定由长姐接戏。纯玉的那句“你休来救我”,实则是“你快来救我”。

这一跳冲散了氅安四纨绔的酒宴,庭昭无奈地把人从水里捞出来,眼见他浑身水珠瑟瑟发抖,更像一只游水的鸭子了。

那厢纯玉哭天抢地寻死觅活,好一副贞洁烈男的模样,仿佛方才藏着春册调戏公主的不是他。庭昭见他红了雪丘,吓得倒抽一口凉气,暗道这私密之处都伤成这般模样,恐怕是公主已把弟弟拆吃入腹!

纯玉伏在碧液小筑的罗汉床嚎哭,却是只打雷不下雨:“我不能活了!我不活了!”

十四五岁还被人打屁股,孟小公子觉得自己失去了弥留于世的尊严。

庭昭怒从心起,提起随身携佩的红缨枪便要去宫中理论,她赵鸾仪就算贵为公主,也不能任意强占良家小郎君!岂料尚未走到逐鹿殿,欲迈入宫门时,小宦娘便提醒庭昭放下武器,才能入宫。凡行大内,无论几品,都要卸刀解甲,这是开国圣人定的规矩。

踏入逐鹿殿,却见燕姬那“衣冠禽兽”端坐于香案后,雪腕提笔,正行云流水地抄写兵书。“衣冠禽兽”不愧是“衣冠禽兽”,穿一袭姜黄广袖罗衫,修满了朱雀与螭吻。

燕姬柔声细语吩咐宦娘:“来人,上茶。”

“我——臣要到圣上跟前儿告殿下、告殿下强占儿郎!”庭昭气喘吁吁,几乎急得说不出话,“别以为你是圣人的闺女我就怕你!我跟你说,圣人最是不肯护短的了!你、你竟然把纯玉的、纯玉的……那里都弄得惨不忍睹,岂非禽兽!”

见庭昭不敬公主,便有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将她压在雪青氍毹上,庭昭拼命挣扎,喊道:“有本事,殿下跟我去陛下跟前儿分辨!放开我!放开我!”

“本宫并不曾染指孟小公子,”燕姬依旧温言软语,拢袖蘸一蘸松烟墨,继续写字,“只是打他罢了。孟高媛若不信,大可以让府中公公验身。”

庭昭登时怔在原处:“嗯?”

顺手扔过一本春宫册子,燕姬淡淡道:“晌午本宫教习孟小公子写字,孟小公子不但倦怠,还拿出此书。敢问孟高媛,是否该打?”

庭昭狠狠地握紧了右拳。

孟纯玉,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