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平静,安静,又不知为何让她觉得他们之间有很长很远的距离的目光,心里忽然有点惴惴。
这里毕竟不是盛府,而是处处尔虞我诈,需要步步为营的皇宫。
她有点怕他拿她的话柄威胁她,这里是寿昌宫,她的模样与打扮又显然不是小宫女,倘若他想知道,猜出她是住在寿昌宫的秀女,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可以不得到皇上的宠爱,却不能不顾及家里的亲人。
可是出乎意料的,廊檐下的男人,只是凝视着她,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他的笑意浅淡得像是一缕雪花一样,让人想要握在掌心,却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盛纭卿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宽容,好像是为了她的冒失与冒昧,又好像……他是在透过她,看另外的一个什么人。
身旁的刘公公早已经打开了伞,皇上收回视线,走下落满了雪花的台阶。
她怕再次见到他,又怕再也见不到他。
她明明最应该害怕的是前者,而不应该为了后者而难过,可或许是凛冽冰凉的寒风把她冻傻了,让她忍不住眼眶一热,竟然自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带着外厉内荏的假装——因为她想在将来,他想见她的时候,还能与他再见一面。
“你最好藏得严实点,别让我再看到你!将来……将来我可是要做皇帝陛下的宠妃娘娘的!再让我看到你,你最好小心一点自己的脑袋!”
可是听到她的身份,他却连一点异样都没有,他的脚步不曾为她再次驻足,他的声音也不曾再与她说话,他的背影越走越远,越来越淡得只像是水墨画上,小小的一个墨点。
白茫茫的大雪掩藏起天地间的景致,也逐渐掩藏起那道清绰而挺拔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痕迹。
望着长廊的尽头,盛纭卿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的眼中,满是怅然若失的失落。
……
夏末秋初,天气转凉,可是宫殿里还并没有生地龙。
沐浴之后,身上穿着单薄宽散的衣裙,盛纭卿坐在铜镜前,看着正在为自己绞面的嬷嬷,身体忍不住有些轻颤起来。
察觉到盛纭卿的异样,嬷嬷先是有些诧异,旋即,她看着铜镜里那个容貌出众,此时此刻眉心却微皱着的女郎,了然地笑了一下。
嬷嬷自以为猜到了盛纭卿的心事,善意地开解道:“盛嫔娘娘不必紧张,您生得这样花容月貌,陛下肯定会喜欢您的。”
盛纭卿开口否认,只是连声音都有些颤着,显得没什么说服力:“我……我只是有点冷罢了……”
嬷嬷见她不肯承认,抿唇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女子梳妆是一件繁琐费时的事情,可是不知道是嬷嬷的手艺太熟练,还是盛纭卿的心里太抗拒,竟然不过她出神的功夫,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打点妥当了。
垂着脑袋,盛纭卿走进寝殿,眉眼间的不情不愿虽然被压抑着,却仍旧难以避免,流露一二。
寝殿里的宫人们退了出去,盛纭卿僵在原地,也想跟着他们出去,只是没有那份勇气。
罢了。
这本来就是她应该面对的命运。
盛纭卿抬起头来,眼睛里有泪光一闪而过,她看向寝殿里唯余的一人,也就是她将来的夫君,也是一个从未谋面过的人。
可是,在看清寝殿里的男人的脸庞之后,盛纭卿却一下子愣住了。
她以为这是她在做梦。
因为她不知道曾经梦到过他多少次。
她就这样怔愣着,或许是来自殿门口的那道目光一直落在皇上的身上,让他察觉到了什么,从书卷中抬起头来,皇上看向站在寝殿门前的盛纭卿。
脸上的神情浮现出一抹出神来,皇上看着盛纭卿,一言未发。
又是那种好像在透过她,想要去看另外的什么的目光,盛纭卿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她也不想去想,此时此刻,看着面前乌发半绾,身着中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