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总觉得叶嘉道最近话变多了,”伽玛嘴角抽搐,“原来是近朱者赤,近你者癫啊。”
眼见钟杨还想接着贫,她一巴掌糊在人类脑袋上强行禁言,但由于手感太好没忍住揉了一下:
“告诉你也没什么,你知道,我是一个已经消亡的人类文明的主脑程序,平时附身俯世神蛛带领护航队跨越星际执行任务,严格恪守人类至上准则是我的出厂核心程序。”
“但有一次我去的地方太远了,远到人类栖居的星系发生了大灾变我也无从得知。当我回到家乡,当时的中央主脑命令我带着基因库逃亡——是的,我没能见到的人类只剩下基因库。”
“人类社会普遍认为我们并不存在真正的感情,机械造物装载的模拟人格只是帮助我们在不同场合做出适宜的反应。”
她继续说:“但我觉得并非如此,因为我拒绝了中央主脑的指令,回到废墟寻找引导我人格诞生的设计师,用人类的话讲,她应该是我的老师。”
钟杨预感接下来的故事将会带来悲伤,于是保持了沉默。
“我刚才说过什么?人类只剩下基因库。是的,但她没有入选,连基因的片段也没留下。人类常说机械运转有多精密,但要我说,人类恐怖的漫长的基因链才是最精密的密码锁,这些螺旋状的遗传物质链条锁死了我尝试的可能性,我从未成功复制过她,即便是成神之后。”
“因为大灾变对战争类系统的可怕消耗,主脑别无选择,于是我失败后没有被判处违规销毁,而是继续押送我的诺亚方舟,直到建立翠丝坦。”
“这座城市曾经真实存在,包括它的用途、构造,与不合情理的严苛筛选条件,包括你在船上看到的资料、在三角街坠毁飞梭看到的远古电视片段都是真的。它们来自我命运中的留影剪辑。”
钟杨哑然:“……那,那电视里,那个主脑发表的杀死人类、只带走基因库演讲是——?”
“和大灾变无关,我错过了人类毁灭的整个过程。”伽玛闭了下眼,抬头望天,“因为那是上一批失败的奇美拉。”
钟杨猛地扭头看她,骤然明白了什么。
“你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社会也是某一个重建的翠丝坦,但命运正理缝合的过程中似乎结合了部分额外的记忆。
如果你留意到那些‘人类’即便面临灭顶之灾,它们中的最高层也在有秩序地等待高塔指令,就能发现,真正的统治者是高塔之中的主脑,它评估这批奇美拉已经失去人类进化可能性,于是选择了放弃与销毁。”
“所以你……嗯,没有成功?”钟杨考量着措辞。
“何必委婉,是屡战屡败。”伽玛转过身,屏障内的人类走出庇护所在大街上徘徊,细小的点缓缓移动着,从上往下观察,仿佛在注视着玩具水晶球内的蚂蚁。
“可今天似乎成功了。我头一次成功,他们很可爱。”她莞尔,“我确实很满意你这个合作对象,合作可以继续。怎么样,要不要找我预支点报酬?”
按理说这时候该推脱,结果钟杨真的一副狮子大开口的表情,可说出口的话却令人忍俊不禁:“真的?那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讨厌被叫做——”
他及时刹住了嘴。
“……”
伽玛脸上的愉快瞬间消失,在很久之后,直到钟杨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才听见她说,
“绝大部分人格培训师与出厂系统并没有太亲近的关系,只有我是老师亲自设计的处女作,然而这个型号在她被驱逐出最高研究所后迅速停产,批量销毁直到只剩下我。”
“于是她来到低薪无休的偏远星系,找到因为资源贫瘠所以被瞒报留下的最后一个作品。”
“人类的感情真的是难以捉摸的东西,她常常不由自主以母亲自居,甚至会给我——一个冰冷的机械造物,交互反馈全靠程序指令调度的数据集合体起小名。”
她好像真的很伤感,看不出是程序指令调度的样子:“她叫我伽伽。”
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