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血痕,这才后知后觉此物应是属于谁的。
姜偃自上而下俯视着他,面容在烛火映照下半明半暗,表情也被光晕涂抹的模糊不清。
“外面死于我手的,是我父君姜尚和幼弟姜宣。”
她没有分神去关照禾川的反应,只自顾说了下去。语声平静已极,无悲无喜的一派寡淡。
“此时已过夜半,待到平旦便会有侍官入殿来。那时群臣皆会大乱,意图以弑父之罪动摇我储君地位,我需你扮一日的公子宣,为我做个见证。”
禾川被这番要求震慑的不能言语,一时想她怎能下得去手尽杀自己亲人,一时又想这等大事她怎可如此随随便便,找个下等蓄民来做。
他依然跪在地上,脊背有些无法控制的僵硬。
姜偃背转身去挑了挑铜雀灯台上一盏烛火,仿佛已看透对方心思。
“一则公子宣早年容貌尽毁,不得不以面具示人,深居简出言语也少,靠着这小半张脸你便可鱼目混珠。二则你乃江州蓄民,身份皆无登记造册,在这黎国之中若想查你并非易事。你按我吩咐做了,明日之后便放你还乡。”
禾川未曾想到还能活着离开,听闻此言不禁心下一喜。可这欢欣连半息都没撑到,便被姜偃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然而你最好牢记,我知你底细,要你阖家性命易如拾芥。”
烛芯爆开,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她盯着烛火,漠然道:“如我没听错,你是想与主君谈条件?”
“不是条件!”禾川乡野之人,哪里见识过什么叫君威难测,当下急出一身冷汗,面具下表情都快扭曲起来,只得连连叩首表明心意,“小人这是请求君上……君上垂怜。”
他叩了许久,直至肩上衣领骤然被剑刃贯穿,接着上身一凉,半幅衣襟都被撕扯开来,被剑尖挑到半空又悠悠下落,他不自觉瑟缩,正想抬臂护住前胸,却被冰凉剑气止住了。
待到大荒祭才能穿一次的丝麻深衣瞬时化作了几块破布,而伴着那纷扬布料砸到禾川心里的,还有姜偃的哂笑。
“姜氏王族之躯,纵利剑加颈,衣不蔽体,亦要坦然自若,不忧不惧。此为一。”
天空已经微微泛白,渐露了些曙色。
八月朔日,大荒祭正日。
历年此日,除皇城太和外,三城国君均应在各自都国君持祭祀,铸高大祭台,备下丰沛祀品,率全城臣民面东、南、西三方敬拜上神,乞求大启国祚绵长,各州风调雨顺,人和业兴。
这一日的鸿山,将会在平旦之时醒来,为十年一轮的盛事做下诸多准备,主君也应在晨光微熹中接受群臣朝拜,主持祀仪。
姜尚,黎国主君,在此生第四次大荒祭典礼前夜悄然殒命,横尸后殿。
暴风骤起前夕,风眼之处却反而最为平静。
正如眼下在后殿底下冰室内,背对自己亲弟遗体一板一眼与禾川交代说辞的黎国大公子。
“平旦便是江州辰时,此刻我们剩下的光景不多,你去侧室将这礼服换上。”姜偃手托一件青色男子长袍,顺着禾川目光捋下去,只见他还在门口踟蹰,披着半截衣袖欲言又止,手中还捧着一大堆从破碎襟怀中掉出来的小玩意。
色彩俗艳的小布偶、三城随处可见的艾草香囊、几颗尚未熟透的栗子、一团油纸包裹的不明物什,甚至还有一看就是从城墙边抠下来的琉璃石子。
姜偃语声戛然而止,额角随之跳了跳。
她几步跨过去,随手便把对方宝贝似的护在怀里的东西尽数拂落在地。
“君上……”
禾川刚从舌底吐出几个字,后面的内容就都被姜偃堵回了他喉咙里。
“不能留。”
“这里头有紧要东西。”后者这一次却没被姜偃结了冰碴子的语气吓住,虽然紧张的喉结吞咽了几下,依然执拗道,“这灰斑怪虫是从三户津带来的,此前乡里先祖从未见过,却常有数只瘫伏在庄稼地里,恐怕万一是什么妖物,江州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