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打量,不禁在心里想,这人比姜偃要美,比他见过的人都要美,或者说,这般样貌根本不该是“人”,而是神才会有的。
禾川不敢再看。他模模糊糊想着,这一定便是姜偃口中最为深不可测的那位“大司命”,大启第三十六代司命上神——少淑尤。
少淑尤平静地坐在尚是个孩子的帝君侧位,自那一字后便不曾发声。可这静默中却蕴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令堂上诸公战战兢兢,如被火灼。
这渊中之火自他手上来,自他瞳中来,然而他却未动上一动,便如支撑着天地寰宇的柱石般居于王佐之位,又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俯视四围。
只他凝视所到之处,便能焚冰断海、平复渊流,众臣面上容色开化了,隐匿在空白之下的人心鬼蜮也无所遁形。
朝臣连袂跪拜,竟不知是在跪君、抑或祀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禾川自众臣颂赞之中清醒过来,只觉刚刚仅过了一瞬,却已如同经年。
“兴。”
又是清冷的一句响起,禾川方敢随之起身,眼角余光瞥到了大司命覆于绛色朝服之下的侧位。
那式样与天子王位迥然不同,甚至不及姜氏王座华丽于万一。
座椅古朴厚重,像是看不出品类的巨木根系支撑,枝干突出而成了一面凭几,近乎遮住他半个身子,更为大司命增添了几分神秘难测。
红袍加覆,便如火下余烬。
而大司命坐于那灰烬之上,像是原本就涅槃其间。
小天子显然是初次上朝,紧张到不断揪着衣袖,待到众人起身之后,似乎才想起眼前应是个何种章程,怯怯地看向旁侧坐着的大司命,似是询问之意。
后者依旧是那副波澜不兴的样子,只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朕初宣众位臣工,本是先帝……”小天子咬住了下唇,“先帝大行,诸事待议,然三国君君缺席其二,众卿不必拘礼,有本可奏。”
这一席话说的像模像样毫无错漏,可见大司命将小天子教导得极好,年岁尚不能亲政,表面上却已能在这朝堂中安稳存身,制衡众人了。
姜偃已同众位大臣一道移至大殿两旁跪坐,不禁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如今天子崩殂,黎国之事便算不得要紧,先帝丧仪、陛下冠礼皆迫在眉睫,新廷又难免会有改弦更张,革故鼎新之举,这一桩桩一件件均非易事,只怕今日各党博弈,便会酝酿一出大戏。
禾川收敛了偷瞧大司命的眼神,规矩缩在姜偃身侧,思绪却风筝似的被天子一席话扯着飘远了。
这廷上要紧人物还没攒齐,一时半刻恐怕也议不得正事。他见了神一般的大司命,踏实之感油然而生,只觉是非对错都有了执正之人可以倚仗,姜偃绝计不会被冤枉了去,心中块垒顿消,便又开始好奇起来。
三国君只来一位,必定指的不是姜偃。在场的一位又是谁?他低头皱眉,极力回想方才匆匆一瞥见到群臣之前为首几人,有一人华服锦袍极为出众,莫非……
大殿内的沉寂短暂持续了一会儿,便被后排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之声打断了。那声音时断时续,显然衣服主人极为纠结踟蹰。
数息之后,一名面色黑红、身形魁伟的朝臣手持牙笏越众而出,朝服上皱褶堆叠,只怕是坐下复立数次而成。皱褶之内霸下纹样依稀可见,正是掌治宫室陵寝修建的将作大匠。
他神色紧张,举起牙笏道:“臣、臣……吃……油”
群臣俯首动也不动,禾川惊了一跳。他这几日算是大开了眼界,只是这吃油之事,也能在这等场合提及?就算是在三户津,他阿爹在自己家也是想吃油便吃,绝不需议。
大匠依然故我,吃油吃了约么半柱香时间,才将那句子囫囵说罢。
“臣…吃……有……有事禀奏。”
禾川偷眼瞧天子面色,似乎也是总算把憋着的这口气倒顺了般,少年老成的长叹一声:“爱卿请讲。”
而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