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裳小口抿着小厨房新送来的甜汤,也是难得悠闲地看她摆弄。手上的这些功夫大抵当真是要点天分,她跟着看了这么些年,自己上手还是差强人意。外人想着当朝左相无一不精,但大抵是不知她在这些所谓风雅上一窍不通。
恐怕天底下乐意戴着她琢磨出来的那些个半圆不圆的珠坠的也就一个洛清河。
“王庭没了,原本分属的卫队就成了流寇。”洛清河放了茶具,把点好的茶汤轻轻搁到温明裳面前,“一路向南来的商队没少受他们滋扰,牧烟来信说,都兰手下的人私下向她探问,说是为维护两国通商,能否请大梁出兵加紧巡查。”
铁骑的虎符仍在,但如今并无战事,各营的主将便分戍各个关口。善柳和从前一样毗邻西山口,无论是燕地还是向西去的漠北,出了些什么事都得去那附近的衙门走一遭。
“没有都兰的授意,她手下的人不可能谈起这个。”温明裳抿了下唇,摇头道,“她以女子之身统率各部,若不是足够铁腕,不可能得来真正的信服。”
洛清河也笑了下,道:“不错,半月前飞星行走其中的斥候还传回了个消息。新投向她的小部首领包藏祸心,她提前得知了消息,没有丝毫犹豫就屠掉了首领全族。反抗的被全部镇压,草原上的规矩,失败者必须成为奴隶,但她没有将这个规矩延续,反而给予顺从者土地与牛羊,对他们展现出了足够的仁慈。”
“恩威并施。”温明裳吹了吹一旁的茶汤,把手边的糖果子喂给洛清河,半是感叹,“混乱中需要的是能一统的枭雄,她的确合适。给她十年、二十年,她就能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又一个北燕。”
“在此之前她仍旧需要大梁作为后背,草原人在互市中尝到了甜头,就不会想回到曾经朝不保夕的日子。”洛清河张口吃了,她一手扶着额角,话锋一转道,“看样子要让小厨房少做些,否则这每日剩下的点心都进了我嘴里,都不晓得这小灶到底是给谁开的了。”
罪魁祸首悠然饮茶,无辜地朝她眨眼:“边地吃食不到京,我们也就能在这儿待半月。就这……都不叫我多尝两口吗?”
这就是纯粹信口胡诌了。洛清河忍俊不禁,抬手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佯装半恼道:“左相这一张嘴,天底下怕是没人能说得过。”
“没法子。”温明裳眉眼微弯,像是调侃着说,“家妻脾性好,实在是为人纵得无心收敛。我猜,她应当是不介意每日多吃两块点心的,是不是?”
洛清河低笑了声,抬手捻起盘中余下的最后一块果子吃了,接着才悠然道:“嗯……若是有的人夜里喝药不那么如临大敌,我想她应当是乐意的。”
这几年差事一件件办,没有战事,四境百姓可以安心休养生息,朝中顺势将东南吏治并行推广至余下各州,这些都可以交给手下人来办,之于温明裳,可以说也是能放松下来喘口气。每隔几月,程秋白都得拿着药箱上门看诊,大大小小的方子换了不少,就为了能慢慢把她少时因诸多缘由亏损的病根填补上。
良药苦口的道理谁都明白,但真要数年不间断调养,再不怕苦的人看见那碗汤药都得发怵。
温明裳眼睫耷下去,她刚露出点可怜的神色想要讨饶,就听见上来的山路那头传来两声刻意的咳嗽。
阿琅掩着唇背着身站在那儿,手里还捏着本册子。海东青停在她肩上,看见主人回头看过来振翅落在了亭台边缘。她这才回过头,恭恭敬敬地向着亭中的两位师长拱手见礼。
“先生。”她把带回来的东西呈给温明裳,正色道,“这是您让我向讨的账册名录,李大人说,依着京中夏时的新令,完整的记档后日便能整理完全。他要我代为问先生,是要下山亲自去一趟,还是由他差人给您送上来。若是后者,就让人送个消息过去。”
温明裳接了册子,挥手示意她过来坐下。她打开首页扫了一眼,将之放到了一边,道:“辛苦你大早上跑一趟。送上来就不必了,我们在你这明净山是躲懒,偷了几日清闲,过些日子都是要还回来的。如今正值商旅来往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