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地咬住了牙关,她一步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军靴深深地没入雪地,她就这么一步步地走到了那半个头颅被抛下的地方。
这个夜晚冷得刺骨。
铁骑们注视着自己的统帅,她红着眼眶,却没有落下一滴泪。血把襟前的衣料悉数染红,洛清河抱着自己少年时的老师走回来,缓缓跪倒下去为他拼凑起了完整的尸身。
号啕在此刻迸发,无数人随着她一同跪伏下来,北风呜咽在他们耳畔。
像是苍野里回荡的哭声。
它穿过了流淌奔流的白石河,让近在眼前的人止步,火焰的余晖烟消云散,他们与对岸的袍泽感同身受,却不能放任自己一样号啕大哭。
他们在父辈鲜血的庇护下重新藏进了黑夜的深处。
重甲在两日后将老将军的尸首与战死的袍泽一起送回了雁翎关内,州府的人在城门前素衣相迎,夹道皆是压抑的哭声,一个粗布麻衣的老朽拎着酒壶推开甲兵,把满葫芦的酒浇在了棺椁上。
“温大人。”京城的来使不合时宜地提醒,“既事已毕,余下的该交由燕州自己处理。大人身为天枢首臣,此刻当回京向陛下禀告……”
“徐大人。”温明裳冷声打断他,“眼下再言,下官也保不下你。”
来使闻言面露愠色,但他很快注意到周遭投来的不善的目光,只能悻悻作罢。
温明裳不再搭理他,她拢着衣袍下阶,站在队伍里将老将军送入了那片篆刻着名姓的碑林。
小辈们被送回了关内养伤,他们脸上尽是木然。
交战地的大雪去而复返,好似再也不会停歇。
洛清河在那之后又过了大半月才回到关中,石阚业让人带回来了勘探出的详报,她们能据此推断出狼骑对交战地的了解程度到了什么地步。同时这场仗也用这样的声势和兜圈的打法提醒了远在燕境的林初该如何回来。
东北面不再安全了。
洛清河坐在主帐里倾听着风雪呼啸,她夜里难以入眠,仿佛一闭眼就能看见那夜的火光与血雾。
那是从洛清影死后许久不再浮现的噩梦。
温明裳在此时掀开帘帐进来,她打发走了愤愤的传信官,拥着氅衣站在门前。
洛清河抬起头看她,似乎是想扯出一个笑来,很可惜,她没成功。
温明裳能听见帐中沉重的呼吸声,她快步上前,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将军。
齿关在颤栗,那些不能在外宣之于口的呜咽终于浮现。温明裳闭上眼,让这场战争里遗落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衫。
石阚业不是太宰年至今最优秀的将领,但他始终站在铁骑们的身后,如师如父。洛清河是铁骑的心脏,他便如关内步卒一般是支撑起他们的柱石,可现在这块柱石在顷刻里坍塌,铁骑们回头再也找不到帐中的一盏灯火。
消息传入了京城,几座王府里挂上了白幡。明堂高殿上的君王放下军报,背过身看着窗外的寒梅。
崔德良站在他下首。
他听见咸诚帝不知真假地叹息。
太宰年间的将军们在那之后十余年,终究是无一例外地转身踏入了燕山脚下的长眠。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还有两份便当,你们可以猜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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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算计 【ZX整理】
冬月过后交战地的烽火暂歇, 连日的大雪让马道变得难行,北燕的袭扰也被天时严重影响。石阚业死后铁骑的辎重调配转入原定明年列入正轨的三城线,至于东面的瓦泽, 重甲在那里筑起了高墙。
大梁不缺粮食,府库的囤积足够他们闭门不出越过这个冬天, 除非北燕还打算大举进攻, 但已经有了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