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回来一瞧, 能冷着脸把人骂到狗血淋头。
燃香安神, 温明裳并不知晓侯府的这些香究竟是如何调的,明明是清苦的味道,却叫人陡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心。她在香与暖中睡得深沉,再睁眼已见暮色深深。
小院中的醒竹叮咚轻响。
温明裳披衣起身,推门出去时瞥了眼铜壶滴漏。
酉时三刻。
院外守着的下人听到响动,探头过来看了眼,见她出了门,忙上前道:“大人。”
“你们主子回来了吗?”温明裳问了句。
“前脚刚回,这会儿在屋里呢。”她答道,“主子说了,大人醒了若是要寻她,直接过去便好。”
温明裳点了点头,谢绝了她要带路的意思。
两处院子挨着,过去也不过短短一段路。屋内点着灯,房门也虚掩着,小院里也没有人候着。侯府里丫鬟和小厮不多,多时只做清扫用,近侍很多时候便是随侍的人。
宗平还在安丰校场,明日才赶得回来,栖谣似乎也被打发去办事,而今不在府中。
温明裳倒是没多想,房门未紧闭,估摸着也没什么,轻敲了一下门后便径直推门而入。
“醒了?”洛清河似是刚换了身衣袍,闲暇时出行,自然不必武服箭袖的打扮,她难得换了身宽袍,但出于将门出身的习惯,里衣的袖口仍是半束着的。
温明裳刚想开口,目光却阒然间定在了她左手的小臂上。
那只手的袖口尚未束起,宽袖顺着手臂滑落至手肘,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
陈年旧伤,而今仍叫人觉得触目惊心,自不必说当日该是何等凶险。温明裳眼睫轻颤了下,下意识收敛了目光。
她当然知道当将军的身上不可能不带点伤疤,洛清河看着温良,但她也是能披甲提刀的将军。许多人只记得她成名的那一战打的是城防守备,却忘了当年雁翎统帅尚是洛清影的时候,领前锋的就是洛清河。
更不论那年的雁翎血战。
一将功成万骨枯。她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雁翎统帅。
洛清河看着眼前突然止声的人,缓缓将袖口束了起来,疤痕被藏在了衣料下,就好像她们早已惯于独自忍受所有的苦痛。
“没休息好吗?”她故意岔开了话头,走到她跟前低下头,“还是身子有何处不适?”
温明裳摇摇头,心知她这是故意如此,只得顺着道:“没有。过午听人说你出了门,是有何事吗?”
“去老校场看了眼阿呈。”洛清河吹了灯烛,带着她往外走,“叫那小子帮忙办些事,加上禁军交接的杂务,耽搁了不少时间。”
禁军如今转了两回手又回到了她手里,京中不晓得多少人盯着这几万人,都在心里揣摩这队军士最终会落到何人手里。雁翎可以不涉朝政,禁军的统领可不行。
但洛家不论是洛清河还是世子洛清泽都对此闭口不言。
的确是让人头疼的烫手山芋。
温明裳心下盘算着,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撞上了洛清河的背。她吓了一跳,抬头刚想说话便被点了一下额头。
“邀你出门,可没叫你胡思乱想。”洛清河含笑道,她没束发冠,长发用发带简单地挽着,只余下襟口一贯垂着的一缕小辫,看上去更像个文人书客,“有些东西自有去处,多思伤神。既给了休憩的时间,那便不必去管。”
温明裳失笑,点头道:“好,那今夜便交由清河你带路了。”
兰禹节素来是排场盛大,玄武大街上挤满了人,坊市的灯彻夜不灭,好像要将整个夜空一并映得亮堂,连天上星月都要逊色三分。
往宫门的方向垒起了座漂亮的鳌山,站在高楼下能瞧见上头应时而燃的焰火,抬眸便是火树银花。
帝王都,天子脚下,繁盛如斯。
洛清河自己也有数年没在兰禹节时走上过长安的街头,她拉着温明裳的手,穿过长街小巷,绕到了护龙河的另一端。
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