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见荀老,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竟又扯动了你的伤口……”
王氏很是自责,不知是她和英儿之间的缘分浅还是怎的,每次她想为英儿做点什么时好像总会先伤到她。
崔英闻言揉着脑门的手指微顿,她昏倒和肩上那道刀伤有什么关系?
虽说这会儿她仍头昏脑涨的不太有精神,但进行一些简单的逻辑思考还是没问题的。
崔府的马车或许外观上有奢华与朴素之分,内里却没有一辆是不精致舒适的。
今日车夫赶马车也赶的很稳,她并未觉得有任何不适,若当真扯动了伤口,想必只可能是因下车时摔倒的那一下。
可她又不是瓷娃娃,就算扯动伤口流了点血也绝不至于晕倒。
况且晕倒前罗大夫刚为她诊过脉,明明说她脉象稳健有力。
想来想去,还是那竹心亭中燃的香嫌疑最大……
崔英眉心紧锁,强撑着睁开一道眼缝:“伯娘,我的伤可是罗大夫为我医治?”
“那倒不是。”提起此事,王氏方才还郁结的心瞬间就明媚起来,一脸姨母笑道:“英儿,今日是裴家二郎救了你。”
“他少时曾跟在曾医令身边学过医,略通岐黄,当时救下你之后啊,他竟忘了亭中还坐着罗大夫和荀老,自顾自便为你诊了脉、验了伤。”
崔英听得有些糊涂:“……裴、裴家…二郎?”
说的不会是那位为她引路的裴公子吧?他他不是走了吗?
难道他当真去而复返?难道她昏倒前看到的那些都不是幻觉?
崔英混沌的大脑陡然清醒,眼眶里差点溢出泪:噫呜!老天爷她到底做了什么孽!今日这脸算是丢尽了啊啊啊啊!!!
“英儿,你竟这般感动?”
王氏却误会了崔英“双眸含泪”的意思,略一沉吟便通情达理道:“你刚刚醒来本不宜走动,但好在霞光院就在旁边,伯娘这就去霞光院里守着,待裴家二郎和你伯父用完晚膳便叫人来与你送信。”
嗯?崔英一听顿时警铃大作:“不、不是伯娘,我未有此意……”
王氏闻言却露出一副“我是过来人我都懂”的表情来,“英儿不必害羞,裴家二郎救你于危难之中,让你免受皮肉之苦,于情于理向他道声谢都是应该的。”
“更遑论你二人之间的关系与旁人不同,就是传出去也无人敢说你们闲话。”
她说完又转身嘱咐谢嬷嬷和簪秋:“先去厨房取些英儿能用的吃食来,待用完吃食一炷香后再喂英儿吃药。”
谢嬷嬷和簪秋垂首应是。
都交待妥当了,王氏转头递给崔英一个“等伯娘好消息”的眼神,然后才离开淮柳阁回霞光院里探消息。
碰巧出阁门时,还看见了刚过垂花门的大儿子崔瑾。
崔瑾瞧见王氏,本就疾行的步伐又加快了些,瞧着险些便要跑起来:“母亲——”
他远远便喊着,王氏闻声笑盈盈地劝他:“慢些慢些,莫走这般快,当心你父亲见着了又要训你。”
崔氏一族规矩繁杂森严,崔霁这一支乃是嫡系中的嫡系,他们享有家族荣耀的同时亦要承担家族兴盛的责任,因此崔霁对崔瑾总是异常严苛。
“母亲,这不是有您在吗?”走到王氏跟前,崔瑾急急止住步子行了一个问安礼,然后接着道:“父亲若为难孩儿,还请母亲略施援手。”
王氏笑他:“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行,走吧,今日当着裴家二郎的面,你父亲想必不会与你计较。”
果真是裴君慎。
崔瑾双眸刷地闪过亮光,这下可有好戏瞧了,他倒要看看“以铁面闻名寸步不让的裴君慎”和他“以严谨著称心细如发的父亲”究竟谁更胜一筹?
崔瑾兴冲冲地和母亲一起进了霞光院。
然而世间万象,悲喜各不相通。
这厢母子二人的心情各有各的愉悦,那厢崔英却被王氏临走前的那两句话干得大脑宕机,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