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静阁谋逆之事后,夏文宣就成了一块肥肉,陆重霜想要,陆怜清自然也想要。
只是为何如此之巧,偏生那对要捉的鸳鸯就是陆怜清的眼线?若说是探子,花园窃情未免太过放肆……希望是她多心。
亥时夜深,巡夜军穿着缺胯袍,脚踏六合靴,照例巡视王府。细雪同夜幕一起降临,灰扑扑的雪粒倒像是从炉灶里冒出的烟灰,四散地飘。想来明早启门,又是一层莹白的冰霜结满石阶。
行至留香阁,巡夜人瞧见不远处闪着一丝亮光,她悄声抽出环首刀,屏息逼近。
长廊内背对着她立有一男子,宫灯置于地,那一缕飘忽的光便是从宫灯内泄出。
他似是听见了身后人的脚步,倏忽转身。
睫羽承着雪粒,眉心一点朱砂,见他第一面便要被那双狐妖似的妖异眼眸夺去心魄。
巡夜的女子看清来人,急忙小退半步,行叉手礼。“内侍大人……”
“去告诉葶花,说贼人已死,”他微笑着擦去唐刀上的血迹。“淫药的事,不必再查了。”
脚边一具死尸,满地血。
鬓边华(四)
“宵分入人家,非奸即盗。”
沉怀南轻轻一笑,“殿下亲自煮茶相迎,沉某叁生有幸。”他手拿一柄绘有青鸾追月的圆扇,在炉边徐徐扇风。身披熟麻布编织的丧服,腰间一条绿丝绦垂落在地。
五服之大功,为弟兄服丧,着九月。
陆重霜瞥他一眼,心中道一句:好一只会说话的碧鹳鸟。
她捻袖,手中的云纹银柄勺从两层的鎏金纹银盐台落进开口的鎏金刻花银葫芦,将葫芦内的香料依次舀出,撒入泛起白沫的茶汤。
佛寺初见不穿丧服,半夜叁更摸进晋王府倒晓得穿丧服了,也不晓得这份兄友弟恭的高洁劲儿演得费不费力……偏她就好这一口,着实头疼。
“说吧,拿着我的玉佩不顾宵禁前来,所为何事?”陆重霜道。
沉怀南微黄的手放下长柄扇,执起银勺,搅着风炉内的茶汤,浮沫层层。“沉某受尚书令之托,为夏公子的婚事前来。”
陆重霜微微挑眉,漆黑的双眸定神瞧了他一会儿,道:“夏鸢下的药。”
“是。”沉怀南应得痛快。
他沉默片刻,语调稍降。“尚书令的意思是……求娶一事需您独自上奏,叁拒叁迎,婚事乃成。”
陆重霜听闻,脸色顿时阴沉。
她与夏文宣如今木已成舟,于情于理,迎他过门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美事。其中曲折在于是她与夏鸢一同上奏,还是她独自上奏。若是与夏鸢一同上奏,你情我愿,纵使圣上也无从反对。若她独自上奏,则是明摆着要拉拢夏家势力,无异于向圣上直言野心。
而夏鸢所说的叁拒叁迎,左不过是要给自己留后路,两袖一甩佯装无辜,向皇太女以及吴王表明:自己将独子许给晋王实属不得已。再加上夏鸢膝下叁女,两女皆迎了吴王派系下大臣的公子,心思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