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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赵敛来不及喘匀,也学着他娘的样子,用血淋淋的手轻轻拍他娘的脑袋,“敛儿不疼,娘你别哭。”

在周军不见天日的日子格外难熬,叫人想一死了之。只是还拼着一口气,总想活着。

想等春天来,等冰雪消融,等海棠花开。

然而燕然总是觉得她疯了。

她不敢吃小儿子留给她的窝窝头,不敢听小儿子叫他娘,不敢看小儿子的眼睛

否则她会发狂,会想掐死小儿子。

好不容易捱到冬天过去,周军开始蔓延着一个消息。

赵经纬要败了,他会带兵撤回北境,安居一隅。至于他被俘的妻儿,是比不上万千将士的性命的。

周军开始逼迫俘虏们在山林里挖巨坑。

燕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和小儿子,会和俘虏们一道被坑杀——每次周军多出来的俘虏都是这样死的。

她感到一丝解脱,夜里抱着小儿子,却仍有不甘。

至少,回一趟京城啊。

她还有一个,十五年未见的故人。

自从听说他终于开始说亲,燕然便没再打探过他的消息。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他早就耽误不得,该早些娶妻生子的,不该茕茕到这个岁数。

要是还能回京城,定要远远瞧瞧他,瞧瞧他的妻儿,瞧瞧他们院中有没有栽一棵海棠树。

被坑杀,好像死得不算体面。也不是没试过逃跑,只是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惨死已成定局,好像体不体面也没那么重要了。

到这时,她才能坦然面对小儿子,才会在等死的夜里哄小儿子入睡。

周军里所有俘虏面上都一片死色,他们在为自己掘墓。

坑挖好了,残暴的周军把一批俘虏赶入坑内,乱箭射杀;等活着的俘虏在尸体上培上一层黄土,再赶一批俘虏到掩埋了难以数计尸体的黄土上,依法炮制。

用尸体和黄土堆砌的“京观”逐渐填平土坑,开始累积起来,一层一层,缓慢而残忍地增高。

有试图逃跑反抗的俘虏,他们手无寸铁,只会被重重周军乱箭射杀,然后扔到尸堆上,更快成为“京观”的一部分。

这一方土地上空,盘旋着浓重的死气和哀嚎,鲜血染红了黄泥,不知冬雪消融时能不能被带走。

赵敛头脑发热,浑浑噩噩地被燕然抱在怀里,他两手攀着燕然的脖子,感受着久违的温暖,并不清楚正在发生什么。

燕然站在躁动的俘虏群里,冷漠地迎接越来越近的死亡。

然而,事情迎来了转机。

周军忽然慌乱起来。

“有军队打进来了!列队!”

——燕然听到周军喊。

周军士兵跑起来,急忙赶去列队,而射杀俘虏的森然冷箭却没有松懈,反而变得更加迅疾。俘虏听见动静都开始反抗,有的倒在了箭雨下,有的突破重围逃离。

见状,燕然把赵敛塞进尸山的空隙,她趴伏在赵敛两边的尸体上,挡住里面的赵敛。

“唔!”

一支利箭穿过人群,射在燕然的肩上,燕然忍不住痛哼一声。

赵敛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唤她,“娘”

“敛儿不要出声乖乖睡觉”燕然一动不动,挡在赵敛身前,低声叮嘱他。

赵敛很听话,伸出小手牵住他娘的手,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外界的刀光剑影、残肢断臂,都与他无关。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各种嘈杂哀嚎已经静止下来,哄他睡觉的娘也失去了踪影。

因为五岁就开始跟着起义军四处奔波,赵敛长得很瘦小,他费力地推开挡着他的胳膊,从这座尸山中爬出来。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或完整或残缺的尸首,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乌鸦不知道站在哪里,掐着嗓子哀叫,叫得人心里惶惶又惴惴。

“娘”

赵敛翻过一具女尸的脑袋,不是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