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愿所求,终难两全。”
三五年后,若禅寺外的车辙已经隐没在了草深春来间,寺外不再冷清,那座凄冷的孤坟迎来了它的守坟人。
此处一如昨日,只是寺中的残佛不知哪里去了,燕唐寻了两日无果,只当残佛是功德圆满,离了人间。
华花郎遍野的季节,燕唐在一片白茫茫中做了一个梦。
他鬼使神差地抽了一根枯树枝,拨开丛生的杂草,在若禅寺破败的南墙根下挖了一个深坑。
土里埋的,是奚静观送不出去的官仪罪证。
轰隆雷声震耳欲聋,暴雨无止无休,洗尽京州泥尘。
雨停后的半月,官仪带兵逼宫,因燕唐呈证警醒,宫卫早有防范,官仪一计不成,领兵撤至南阳境外。
官仪摄政多年,朝野分帮划派,已无可用之材,将者或枉死或告老还乡,军营内可领军者寥寥无几,改朝换代似是大势所趋,半数将士丧命于大小战役之中。
刑狱之外,百官献出一计:燕唐未卜先知,定有应对之策。
此去一行凶多吉少,燕庭入宫陈情,却被宦官一句话挡了回来。
“此等机密,官仪只会托于心腹肱骨,燕三郎君何以取得?”
燕唐若不受命,就成了与官仪之辈狼狈为奸的窃国同谋,他万不得已临危受命,一战之后,兵困祈安城。
祈安城曾坚清壁野,燕唐也以为,他会死在祈安城中。
祈安,祈安……
当年新官上任的府君说此城城名不祥,因而寻了大师更名“祈安”,而今看来,风水一事,的确关乎天时地利与人和。
燕氏已经早早扯了白幡,元婵一夜间苍老数岁,只等驿报传来,为燕唐收棺敛骨。
谁也没想到,燕唐竟然绝地反击,破了祈安城。
官仪一路势如破竹,眼看就要兵临城下,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亘古不变之理,他刚愎自用又驭下不严,吃了暗亏,最终兵败如山倒,被困绛山。
一场大火,将他埋葬在了梨花遍野中。
燕唐功高劳苦,燕氏之祸迎刃而解,东奔西走几多年,不如一场战功。
谁都知道他们冤枉,谁都没出面开脱。
豪门世家的瓦解冰消是他人眼中的热闹,是他人冷眼旁观的瓦上霜。
荣辱福祸周而复始,遥想当年奚氏,时至今日,早已没人记得那场雷厉风行的满门抄斩,也无人知晓望春台前多有冤魂。
荣华富贵,一梦黄粱。
燕唐本该青云直接上,却毅然卸甲,又心甘情愿做回了昭狱中的平平小官。
一如既往的,他仍在为奚氏奔波。
奚氏难免牵扯出官仪,宫中又因端阳大长公主之故对此讳莫如深,燕唐不识时务,以卵击石,为奚氏平反不成,反被一贬再贬,一文一武名动天下的“燕三郎君”,最终被赶去了南方的边陲小地。
“太平年间死将军。”
文人骚客留下两句酸诗,没过多久,人们就连燕唐也忘了。
边陲也有山川花鸟,不比京州的富贵,不比锦汀溪的清雅。
燕唐守着不知名的烂漫山花,任岁月匆逝,风霜落在他头上,刀削斧刻在他脸上。
他的背一点点变弯,眼一点点变花。
燕唐挥不动剑,也拿不动笔了。
他的好友纷纷故去,童儿已经逝去多年,童儿的孙子成家立业,才生了个女娃娃。
那孩子绑着冲天辫,穿着红肚兜,搂着燕唐的腿,唤他“修佛三太爷”。
这是好听的叫法,周边的稚童大多唤燕唐“修佛老不朽”。
缘由无他,只是因为他太能活了,总也不死。
河口边的老柳树活了多少年,燕唐就活了多少年。
燕唐连家门儿都摸不着了,却还记得佛像摆在哪儿。
那佛像除了他,早已无人供奉,荒废在一座小庙里,蛛网结了多年,老鼠都懒得光顾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