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嬷嬷,袖着双手站在元婵身后。
元婵静静地盯着面前禁闭的北门,脸上少了几分往日里的从容不迫,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黯然与神伤。
燕唐走过来,轻声劝道:“元侨自幼就与阿娘亲近,阿娘不进去看看?”
元婵目不斜视,瞳孔中还是那扇矮小的木门,摇摇头,说:“阿娘虽不是金殿圣人,却也该说话算话。”
缄默过后,奚静观挪了半步,悄悄踢了踢燕唐的脚。
燕唐换了一种语气,颇显得有些苦口婆心:“曾外祖父已经仙去多年,连那只黑驴都化作了一抔黄土,阿娘何不放过自己?”
元婵看也不看他,道:“我既说了死生不入元氏的大门,就绝不会踏进去半步。”
软言相劝行不通,燕唐便换了个法子,有意拿话激她。
“阿娘最是嘴硬心软,刀子嘴豆腐心。”
元婵哼声道:“我只有元侨这一个侄儿,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长了个一根筋的木头脑袋,我岂能不来看看?”
燕唐与奚静观听了,一齐勾了勾唇角,二人还没说话,一旁的嬷嬷“诶”了声,指着巷口道:“贺州府来了。”
元婵果然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定睛一看,却见贺州府身旁竟还有燕修之。
小妾詹念一事虽然于燕修之名声有害,却还撼动不了他这株参天巨树。
燕修之的身份摆在那儿,饶是贵为州府的贺知年见了他,也得好言好语,将人高高捧着。
元婵的视线与他在半道撞到一起,燕修之道:“阿婵。”
元婵的脸色往下一沉,当即转过身来,甩给那位嬷嬷一记眼刀。
“静观,回府后到连蘅苑来。”
说罢,她抬脚就走,将燕修之抛在了身后。
燕唐习以为常,奚静观应道:“是,母亲。”
贺知年装得一手好糊涂,假装看不见燕修之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与落寞。
他生得儒雅,一径向奚静观道:“静观近来可好?”
奚静观含笑道:“劳贺叔父挂念,一切都好。”
燕唐常年与贺蔷一同游街串巷,正经事儿是一件也没办过,正应了老人那句“狐朋狗友”,猝不及防见了贺知年,不由生出些心虚来。
奚静观心里还藏着事儿,灵堂内飞溅的火星又勾起一段陌生又熟悉的回忆,那升空的白色烟雾,宛若就萦绕在鼻尖,呛得她喘不过气。
奚静观强压下不适,半垂下脸,轻声唤了句:“燕唐。”
燕唐将折扇换了只手来拿,用指尖轻轻勾了勾她的小指。
“回家去吗?”
微凉的指尖被他一触,一股无名的炽热顺势而上,一直燃烧到了心间。
所过之处,无不燎原。
奚静观莫名被安抚了下来,“嗯。”
他二人挤在一处窃窃私语,贺知年瞧在眼里,私心开始盘算起来了贺蔷的婚事。
待二人告辞远去,贺知年笑呵呵对燕修之道:“三郎君与三娘子情谊甚笃啊。”
四月十四日的阴差阳错,贺知年算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燕修之笑起来才与燕唐像极了父子,他说:“可惜唐儿是个不争气的,白瞎了这大好的姻缘。”
贺知年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看三郎君是块璞玉,只需稍经雕琢,他日必能成才。”
“成什么才?”
恍惚间,燕修之似是叹了口浊气,他道:“宦海难为,我倒希望唐儿能一直没心没肺下去,与静观就这么携手白头,离那些乱杂的纷争远些才好。”
贺知年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煞有其事点点头,又说:“燕公这个想法,倒与奚公不谋而合。”
燕修之倒没顺水推舟将奚世琼夸上一夸,反而道:“那只老狐狸,当我看不穿他?他能想到的,我同样能想得到。”
贺知年浅笑不言。
知子莫如母,反过来也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