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要走,宝珍婆婆却已远远看见了她,低头向燕老太君道:“奚小娘子来了。”
燕老太君半垂着眼皮,听到此言,浑浊的眼里立时露出几分愉悦来。
“好孩子,快过来。”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奚静观一入房门,眼珠儿半点也没往詹念身上转,径直走到燕老太君面前,福身道:“祖母。”
燕老太君的一双眼角笑出了花一般的皱纹,牵过奚静观的双手,连声说:“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她的一双手枯燥温热,奚静观道:“劳祖母记挂,已经无碍了。”
“来,坐祖母身边来。”
奚静观笑盈盈道:“诶。”
燕修之对她也颇为关切,道:“府上有位专为女眷治病的郎中,下回若再有不适,可以遣人将他请过来看看。”
奚静观点点头,“是,父亲。”
詹念脸上敷了劣质的胭脂,转来转去的眼珠看向了奚静观平坦的腹部。
“静观这样体弱,怕是不易得子。”
詹书帛还算聪明,扯了詹念一把,低斥道:“蠢货。”
一个连妾室身份都没有的人,竟敢当面妄议嫡系唯一的正妻,燕氏未来的当家主母,真是没规没矩。
燕老太君眼皮都不带动弹,“老二,瞧你养的好人。”
燕修之的脸色说不上阴沉,却也着实不算好看。
奚静观只当耳畔吹了一阵风,她与燕唐至今都未同房,确实不易得子。
燕修之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母亲,夫子一事……”
燕老太君冷哼一声,道:“这件事,你无需再提,我不会应允。”
詹念满脸焦急,抢过话头道:“老太君好糊涂,序儿有了书童,怎能没有夫子?”
奚静观这才了然,绕来绕去,还是燕序的事。
可戚颖为燕序找书童一事并未走露风声,不知詹念又是如何知晓的。
她心下计较着,不露声色地瞥了眼燕修之。
燕修之看了看詹念的脸色,沉默须臾,与之沆瀣一气道:“詹氏言之有理,让徐题进府教书本就两全其美,母亲为何不允?”
他们嘴唇一碰,一唱一和,却不管燕老太君作何感想。
燕老太君握着奚静观微凉的手,不作言语。
詹书帛观望一阵,以为有机可乘,也说:“徐题博古通今,只是壮志难酬,才会如此落魄。还请老太君给个机会,让他入府教习一月,若是不行,再换不迟。”
燕老太君斜他一眼,又向燕修之看去,声音饱含沧桑却又沉稳无比,道:“若你也想学你那不孝的妹妹,我也会成全你。只是自此往后,你也就没我这个母亲了。”
“母亲。”
燕修之心头一惊,站起身来。
奚静观被迫听了半晌,疑惑问道:“徐题?这是哪个学堂的夫子?”
壮志难酬的人,她倒是识得几位,姓徐名题的,却是没有。
“詹氏兄妹的表哥。”宝珍婆婆接过了话茬,瞧了一眼詹念,续道:“一个流离失所的癞头秀才。”
奚静观心念一动:“他进府来了?”
宝珍婆婆点点头,“是。”
“如今他身在何处?”
奚静观回想片刻,今日松意堂外并无外人。
宝珍婆婆向南边一指:“在探棠小筑里。”
探棠小筑,陶融住的院子。
徐题自然当不了燕序的夫子,只是眼看詹书帛与詹念就要撒泼打滚,燕老太君无法,不想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只能让人暂且住在府上。
先将詹氏兄妹稳住,日后寻个由头,再将徐题打发走就是了。
奚静观觉得此人的名字耳熟,又想不起在哪儿听过,回到兰芳榭时,让福官备了纸墨来。
她不能一直惦念着毫不相干的人,得找个法子,看看这个徐题,究竟是何底细?
兰芳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