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置一堆笔纸、墨线和锯刀,回至伯府已是傍夕,绿橼本在院中传暮食,见着宋枕玉风尘仆仆,带了一批小山似的橡木归来,震慑得碗盅都捧不严实了。
蔡嬷嬷看到宋枕玉连用膳都顾不上,摊开墨纸笔毡,绘摹出拔布床、座椅的样式,纳罕道:“玉娘子这是做什么?”
“我给小世子打一套崭新的屋具,过新年用。”
蔡嬷嬷不可置信道:“玉娘子竟是还有匠人的手艺?”
看这美娇娘弱柳扶风的,怕是连一柄锤杵都拾不起来罢?
宋枕玉有些不好意思,她记得前世九十年代,当时商品经济匮乏,家里买不起家具,她时常跟职人出身的祖父雕木做家具,桌椅柜榻,这些她都打过,上漆她也不在话下。
假令不是今午赶巧撞见木材铺子,她差点就忘了自己竟还学有这门手艺。
“嘘,小点声,我暂不欲让小世子发现,想给他一个惊喜。”
蔡嬷嬷领命走后,宋枕玉适时将小世子唤到身边,进行每日温馨问候。
“今日有没有好好吃饭?”
裴丞陵点点头。
“那晚膳吃了什么呀?”
裴丞陵小手缩入袖内,腮帮子绷得紧紧,垂眸不语。
他似乎只能回答封闭式问题,对于开放式问题,他习惯保持缄默。
宋枕玉今夜绘制屋具图,行将绘制到非常晚,眼下已过戍时光景,小孩得要早些睡,熬夜可不能长身体。
这一段时日,她都让小世子睡在喜房的床上,她则在喜床前打地铺,小世子怕生,不喜外人靠近,以他只能牵住她两根手指头的信任程度,宋枕玉还达不到能跟他共枕眠的资格。
但今夜,小世子似乎有些不一样。
宋枕玉放他去睡觉,但小世子不肯挪步,拄在原地不动。
宋枕玉感到匪夷所思,屈膝俯身,平视着他,“是不是我不在,你睡不着,你想我,陪你睡?”
小世子这半个月因饮食质量增升,原是毫无血气的包子脸,变得温润清隽,浅茸茸的睫羽形成了一个漂亮柔软的弧度,在眼睑之下聚成一个橙色浅影。
目下,裴丞陵眼睫颤了一会儿,如小鸡啄米似的,小幅度的,温吞吞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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