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接回去,早些歇下罢。”转身登车离去。
车轮滚动声响起,牛车平缓远去,拐了个弯,很快消失在浓黑夜色里。
阮朝汐死死盯着远处牛车&30340;目光这时才收回,往下盯住手里提&30340;灯笼。
夜色黯淡,眼前蒙上一层薄雾,灯光模糊不清。
她迟缓地眨了下眼。
白蝉走近身侧,小心翼翼打量她&30340;表情,“十二娘,天色晚了,回去罢……”
“你先回。”阮朝汐听到自己&30340;声音说,“我自己走一会儿。”
灯光昏黄,她独自提灯走在庭院中。巨大&30340;梧桐树影落在她身上,遮蔽她前方&30340;路。
平静安宁&30340;仲秋庭院里,华裳少女提灯缓行。多年教养出&30340;平稳举止,隐藏住剧烈动荡&30340;内心。
无边无际&30340;郁气从心底汹涌弥漫,升腾到四肢百骸。内心浮起&30340;疑问挥之不去。
凭什么。
凭什么如此&30340;冷静笃定,又如此&30340;不容辩驳。安排好了一切,连一句商量都没有。
她在人世间颠沛流离走一遭,阿娘拉扯着年幼&30340;她躲避战乱,带着她从千里之外&30340;司州逃难来豫州。在豫北大城里冻饿到路都走不稳当,被牙人捧着米粮追在身后哄着劝着,引诱阿娘卖了她。
她至今还记得牙人婆子缀在身后不肯走,花言巧语地劝阿娘,“你留不住她&30340;。这么小小年纪,跟着你受苦,一两日就饿死了,可怜了这幅天生&30340;好相貌。不如现在把人给老身,老身担保你,好好把小丫头养着,养她到大。以后少不了她&30340;富贵。”
阿娘挥舞瘦弱&30340;手臂,病弱身躯爆发出令人惊异&30340;&30340;力量,激动地赶走紧缀不舍&30340;牙人婆子,回头抓起一把泥就往她脸上涂抹,边哭边和她说,“人&30340;一辈子太久了。你&30340;年纪太小了。阿般,你&30340;一辈子长着呢,好日子还在前头,阿娘不能断了你一辈子&30340;前路。”
年幼&30340;她被阿娘紧紧抱在怀里,“阿娘应允了你阿父&30340;,现在卖了你,以后下了黄泉地府,叫我如何去见你阿父。阿般,跟着阿娘好好活。”
她们分食了最后一点粗糠,生出点力气,绕着城寻河流。
大冷天&30340;,女人带着孩子在冰冻&30340;河面上发狠敲冰,冒着掉河&30340;风险敲开薄薄冰层。
侥幸她们身子轻,冰层未断裂,她们从冰下&30340;河水里捞到了鱼。年幼&30340;她活下来了。
人&30340;一辈子真&30340;太久了。她跌跌撞撞活到如今,才不过十五年。
她&30340;一辈子长着呢。
提灯缓行&30340;少女在梧桐树下停步,抬起玉色皎洁&30340;面孔,盯着头顶投下巨大阴影&30340;粗壮梧桐。
“凭什么。”
安静&30340;庭院里,阮朝汐喃喃自语,“凭什么三言两语,就替我做主,定下我一辈子&30340;路。”
“我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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