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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不下葬,会坏了规矩。

他鬓间白发已经遮不住,胡乱地逸出几根发丝,转过头,神色麻木地道:“都交给你。”

沈妃看着他落寞离开的背影,怔怔地道:“老爷不再见最后一面了么?”

家主脚步微顿,缓缓摇头,顾自默默地蹒跚离开。

不看,不见,沈檀漆就还像活生生地在某处嬉笑打闹似的。

那年沈檀漆刚诞下时,奶娃娃不哭不闹,笑呵呵地伸出小手去够他的手指,紧紧攥着。

后来长大,会走会跑,总是偷偷玩耍家里的长剑短刀,被他发现时还梗着脖子不承认,实在气极,打过一顿,还傻子似的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再长大些,见过来沈家做客的嵘云宗的修士,小兔崽子握着长剑来找他,人还没剑长,竟敢信誓旦旦地说,要做这世间最厉害的修士,要除魔卫道,荡尽世间所有不平事,绝对不会继承沈家的家业。

他气得吹眉瞪眼,抓着玉拐杖满院子追着小兔崽子打。

最后谁也没说服谁,爷俩跑不动了,坐在院子里喘气,小兔崽子哭哭啼啼地说这是他的梦想,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

他笑着骂,你才几岁,懂什么此生唯一?

小孩擦了泪,说他就是知道,就是懂。

于是他千般不愿,万般不愿,还是亲手送小兔崽子上了嵘云宗的青阶,自从夫人死后,他想尽办法让沈檀漆一生喜乐平安,就如他和夫人梦中的愿景一样。

即便外人说他太过溺爱,娇惯放纵,他却从来置之不理。

因为他一直坚信,他和夫人的孩子,绝坏不到哪去。

在他心里,沈檀漆好像永远都是那个咿咿呀呀跟在他身后的小娃娃。

跌跌撞撞地,爬到他背上,笑呵呵地喊爹爹。

谁料经年以后,他送沈檀漆到那宽阔求仙路,却在沈家门前接回来躺着沈檀漆的一副红木棺材。

红色,是他儿子喜欢的。

挺好的。

他不知道要恨谁,

恨谁?恨谁?

恨那妖修?

不,他更恨自己。

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沈檀漆,若是他当时能救下夫人,也救下儿子,若是一切能更改,是不是便不会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是他做的还不够好,是他不配当这个爹。

来世,假若有来世,投生他人家,不要当他的儿子罢。

*

家主方走,沈妃眼尖地见到几个身穿嵘云宗道服的弟子自桃林冢山下而来,人群最后的那道雪色身影,正是郁策。

她声音猛地沉下,隐含怒火,“你来干什么?”

害死沈檀漆的罪魁祸首,来到这里是为什么?

即便有千万种理由千万种借口,沈檀漆的死木已成舟。

她想,若不是两个孙子年幼,他们一定会让郁策陪葬。

听到沈妃的话,萧清羽和方问寻浑身颤抖,心底都犯着怵,谁也不敢先出声。

半晌,还是护送他们过来的林檀玖出了声:“七夫人,这几位是表哥在宗门里感情甚笃的朋友,想要见见表哥最后一面……”

她话刚说一半,沈妃便肃声道:“那郁策呢?”

老妇眸光狠厉,在郁策的脸上剜过一眼,恨声道:“他也配来见少爷,来人,给我把他打出去!”

看在金鱼和芋圆的份上,这个郁策,暂时还不能杀。

可她实在恨极,沈家百年基业,竟因为一个妖修毁于一旦!

沈妃刚放了话,林檀玖眉眼压下,转身对郁策低低道:“听见了?七夫人不许你进,你走吧。”

郁策浑然不觉般,任由雨丝飞落肩头,飘进眼底,仿佛一尊不会说话的冰冷雕像,良久,转身离开。

“七夫人,郁策走了,能否让这两个嵘云宗弟子进祠堂里看看表哥最后一面,表哥泉下有灵一定也希望看见他们来送行。”林檀玖言辞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