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柚很少生气,但这一次她在原地站着没动,眼前的一幕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纸团在地上散落,隐约能窥见里边鲜红的涂鸦,她低下身一个个捡起来,展开。
“怪物。”
“去死。”
“快滚啊。”
“看见你就恶心。”
“什么时候退学啊。”
“贱人贱人贱人贱人。”
……
五颜六色、歪歪斜斜的字体。
写满不堪入目的辱骂。
沈柚攥紧纸团。
理智告诉她,她没必要多管闲事。
世上不平之事太多,她没必要事事都去帮别人。
可是她抬头看见了季朱槿。
桌上涂满了血色油漆,他低头平静擦拭,苍白的手指沾上颜料。
雪花般的纸团在他身边堆成一堆。
擦完油漆后,季朱槿弯腰,把那些纸团一个个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洗的发白的衬衫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腰部线条,他面色平静,黑色碎发遮住眼,动作熟练。
脸色漠然,似乎对于这些恶意,已经承受过千百次。
而且,非常理所当然。
沈柚站在原地没动,攥着纸团的手指发冷。
那些不好的回忆涌上来,她抿紧唇,不顾旁人目光,大步走了过去。
“这些,”沈柚敲着刚被季朱槿擦过的桌面,冷冷在教室中质问:“是谁干的?”
虽然她此刻的心情异常愤怒,但因为少女的嗓音甜软,听上去没什么威慑力。
班级中一片死寂。
没人抬头,所有学生都默默将脸埋在书堆中。
没人敢回答。
沈柚神情肃然,心中微微冷笑。
这些人绝对不可能不知道是谁做的,只是互相包庇、甚至看见了也不会说出来。
对季朱槿发泄恶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她知道季朱槿过得惨,但没想到会这么惨。
本来没想和季朱槿有太多牵扯,然而沈柚现在越看越生气,一时怒气上头。
沈柚属于被动型社牛,跟社恐在一起就是社牛,跟社牛在一起就会化身社恐。
现在她看着季朱槿,因为身体缺陷,就要无端承受这么多恶意。
他还只是垂着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自己默默收拾残局,甚至连丝毫的反抗都没有。
只是一人默默承受。
这种事儿经历久了,不变态才怪。
沈柚长吐出口气。
算了,帮这一次也不算什么,大不了她以后帮到底。
也免得这帮子人渣把一个好学生祸害成变态。
她握紧拳,面对全班,认真、大声、一字一句:“以后,我就坐在季朱槿旁边。谁敢再来惹是生非,我就一个一个把你们给揪出来!”
原主凭着家中财力,在学校还是有点威望的。
全班噤若寒蝉,沈柚抿唇瞪了眼这些人,扭头,正好看见季朱槿抬头歪了歪头,看向她。
他很白,是那种纸片一样的苍白,但是眼瞳又很黑,眼睛轮廓柔美,神情却非常冷漠。
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像是在看一场黑白默剧中,突然冲出来个彩色的、会说话的玩偶的奇怪。
沈柚明白这种眼神。
她懂,毕竟,校园暴力伴随着长久的沉默,所有人都会把针对、孤僻某个人当成潜规则。
没人出声,只有受害者受伤的世界就出现了。
而现在,沈柚打破了这份隐藏的潜规则。
“没事。”她蹲下来,悄声道:“有我在,他们以后不敢再这么过分了。”
她帮季朱槿捡着纸团,余光看见书柜中被撕碎的教材。
沈柚:……
深吸口气,心平气和地告诉自己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