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完了?”
“那,轮到我了。”
疼劲儿缓过去了,卢子轩也发作起来。他高声骂道:“恶毒的妇人,竟敢与外人勾连一气,来对付我——”
他话没说完,一记重拳自下而上,将他的下颌整个往天上掀去。本来这一拳就该被揍飞了,祝锦宸怕他不经摔直接跌死,一伸手又揪着他的前襟强行将他拉回来,自将他按在地上,左右开弓,拳拳直奔面门。
“你他妈的狼心狗肺,腌臜糟烂的糟心玩意儿!”
“上京赶考,谁他妈给你出的路费!?”
“你家中老母,谁帮你床前床后照顾,帮你出钱,料理后事!?”
“你老婆的嫁妆,你他妈一个钱没花!?”
“参加翰林宴的衣裳谁给你做的!?绢花装饰,谁他妈帮你缝的!?你在京城带园子的大宅子,你用谁的钱买的!?”
“他奶奶的!养你他妈不如养条狗!把你和狗比,狗都嫌你脏!”
疾风暴雨过处,卢子轩已经两眼翻白,口中气若游丝。祝锦宸劈手将他拎起来,拎兔子似的,将他在花楼众人面前现了一遍,亮给所有姑娘客人看。
“各位姐姐大爷,可都看清楚了。这白眼狼孝敬你们的钱,都是他老婆的。哪天他没了老婆,钱也就没了。你们也认清楚这张脸,免得做亏本生意。”
花楼之中,人多嘴杂,姑娘们平日里心中也有计较。这会儿听祝锦宸一顿怒骂,将卢子轩的老底全抖了,彼此之间,也忍不住评头论足起来。
“我就说他怎么那样子抠抠搜搜,原来用的全是老婆本。”
“没本事,不要脸,用夫人的钱出来玩,还爱装阔,笑死人了。”
“他还总爱演那救风尘的烂戏码,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真恶心。”
“姐妹们也要注意,自己的小金库,自己可得紧紧看好。”
喧闹背后,祝绫云站在马车落下的阴影中,以袖掩面,泪珠断线一样地落下来。
眼看周围众口一词,都是笑话卢子轩的声音,祝锦宸估摸着效果差不多到位了,就将卢子轩交给几个帮闲,着他们用黑布袋子把他套起来。
他一挥手,气宇轩扬道:“送他看医生去!”
众人本来担心要打出人命,听他这样说,不由爆出一阵哄笑。
站在那里,目送卢子轩被送上车带走,看围观人群次第散去,祝锦宸只觉一道视线在背后锁着自己,叫他不敢回头。往事泛上心头,又想及自己现下乔装改扮的狼狈面貌,祝锦宸平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祝绫云伸出手,只说了一个“你”字,就被他难堪打断:“……我、我要走了。”
他胡乱选了个方向,往暗巷里钻将进去。那个轻盈的脚步声,却一路追来不放,死死跟在他身后。
撞了两条巷子,找不见出口,祝锦宸终于自暴自弃地,停下了脚步。
他认命转身过去,果然见到祝绫云站在巷子另一头,一步一步走向他。
祝锦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妆粉泥巴还在,应该没那么容易穿帮。晚上光线不好,兴许还能再装一阵子。他压粗声音,凶巴巴道:“他妈的,你回家去!那么晚,一个人在外头……”
祝绫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她慢慢走到祝锦宸面前,从袋子里拿出一条丝帕,叠成一个三角,举起手来,小心擦拭他的面颊。
方才卢子轩挥手那一下,用劲不小,他口中给牙齿撞出了血,脸上也肿起来一块。
拿来乔装改扮的眉黛与泥灰,和着血污汗水,弄脏了月白色的丝帕。
月出重云,照亮她颊边泪痕点点。
“可是,我不是一个人啊。”她的声音很轻,如梦中絮语,“阿弟,是你吗?……”
“虽然容貌不一样,但我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将祝锦宸面上的血痕,细细擦干净,收好丝帕,忍着眼泪笑道:“你回来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