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仙怕是早呈请天道,将她逐出白玉京了。
那日,水流咕噜入杯,直勾勾盯着酒樽的仙问:“大人哪来的酒,怎好似取之不竭?”
“不是说了么,晦雪天的。”引玉侧卧着支起头,说:“我庇佑晦雪天,取点儿酒作为报偿,应当是合规矩的吧?”
那仙支支吾吾不好开口。
引玉就当这是合规矩的,把盛满酒液的银樽往对方面前一推,说:“我在晦雪天遍地都分有神思,想拿酒,自然轻而易举。”
“遍地?”那仙大惊,“角角落落发生的事,岂不是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自然。”引玉说。
那得分出多少神思,才能将晦雪天整个覆及?在慧水赤山中,晦雪天那地方可是一等一的大!
寻常神佛顶多能分出三五神思,再多些怕是就管顾不上,观引玉这游刃有余的模样,似乎还能再分出来一些。
“大人厉害。”那仙拱手。
仙辰匣匣首,怎能不算厉害?可引玉的法力到底有无边际,至今无人知晓。
同别人喝上三两杯,再聊上个三五句,引玉就乏了,将酒壶往对方手里一塞,笑说:“还有半壶,你想和谁共饮便邀谁过来,我先走了。”
那仙会意,抱着酒壶乐不可支,被酒气熏得话音含糊,问道:“又去小悟墟啊?”
“看来我想去小悟墟的心思,是人尽皆知。”引玉低头一哂,摆手说:“走了,我要去见莲升。”
穿过冰廊,越过生花的飞檐,便见远处高矮不一的塔刹。她步入其中,听着满是禅意的钟声,轻车熟路地找到莲池。
池中众莲已歇,莲升坐在圆石上,往池里撒了一把鱼食。金红二色的鲤追着鱼食而去,撞得池面涟漪圈圈。
“吃酒去么,莲升。”引玉走至莲升身后,近要贴上莲升后背。虽是没往上贴,可她吐出唇畔的气息,却在湿淋淋地搔着莲升的耳。
她酒意上头,说话黏黏糊糊:“和别人喝酒,总是不得劲。”
“和我喝更不得劲。”莲升淡声。
“我想要的又不是喝酒的劲,你懂什么。”引玉嗔笑。
……
在冷得天凝地闭的晦雪天里,引玉侧颊贴着莲升的手,说:“就喝一口,你点头了,我便去找掌柜要。”
莲升回神,那时引玉说她不懂,如今她已是应懂尽懂。
“你又想起一些事了,否则怎会忽然想喝酒。”她笃定道。
“你好了解我。”引玉挨着那只手说。
“你在小荒渚时,不曾邀我喝酒。”莲升淡声。
明明她唇上齿间是滴酒未沾,却好像被酒意冲昏了头,灵台不复清明。
引玉一节节地捏莲升的手指,顺着指节,搔向手心,问:“喝么?”
只凭这两字,莲升好像已尝到酒香。那酣畅热意从心头撞上灵台,她神识立马钝住,差些就全凭对方摆布。
“有多想喝?”莲升挤出浸满欲念的酥哑声音问。
引玉亲她的手指,将稍显干燥的唇印了上去,说:“要是不能喝上一口,我的唇就要干坏了。”
“昨儿不就坏了。”莲升摸到引玉唇上结的痂,是她咬破的。
“莲升。”引玉笑说:“你好俗。”
此俗非彼俗,是俗欲的“俗”,是五欲六尘。
莲升的手被那若有若无的气息熏潮了,心也跟着潮,她反驳不得,说:“我当不了圣人,便只能做庸人,庸人怎能不俗。”
“再俗些。”引玉放轻声,“我喜欢。”
莲升一顿,不自然地说:“喝酒能有什么用,为什么不寻点别的法子润唇,你不是最会了么。”
引玉明明是知道的,偏还要装模作样地问:“什么法子,你教教我么。”
莲升气息微乱,俯身按住引玉唇角,连质问都好似带了床笫间的捉闹调谑,什么威严厉色全成了迷/情香,说:“究竟是谁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