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不下她身上被冻出的紫。
人已死,水厄纹自然就不见了,然而在引玉拨开她衣裳时,竟看见了一些绳索留下的勒痕。
引玉还伸手触碰,点着那道勒痕说:“被人害的。”
男子还受着制,铁锹高高举起,闻声一怔,红着眼说:“她,她是被康家人害的吗?”
“多半是,康家歹毒,气量又小,那日栽了跟头,如今靠残杀弱小来平息怒火。”引玉冷声。
她本想把妇人的魂召回来问,可手中既没有香,又没有铜钱和碗筷,连个最简单的法子也使不出,于是朝莲升看去,仰头问:“能找回她的魂么。”
莲升掐了个诀,手中金光晃出去一圈便回来了。她似是不信邪,接着又试了一次,不想还是如此,皱眉说:“消失了。”
“怕是被吃了。”引玉可不信那魂会平白消失。
大鬼吞小鬼,这么下去,怕还真能出个鬼王。
康家,无疑就是帮着养鬼的看门人。
莲升神色沉沉。
“什么吃了?”男子连忙问。
引玉没答,把草席裹了回去,慢吞吞站起身,捻起碰过尸体的手指头说:“你们长住在这,知道康家找替一事么?”
男子没说话,眼珠子往下一转,好似思绪繁多。
“看来是知道。”引玉朝指尖呼出口气,又说:“那天夜里,她神魂受蛊,前去抢了康家找替用的鬼火。康家找替不成,她跑了,那之后,我还以为她能逃过一死。”
男子双眼泛红,哽咽道:“她同我说遇到了贵人,猜贵人应当住在长天客栈,今儿要去登门拜访,邀二位一同看戏,那出戏她想看很久了,没想到……”
引玉听得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
“将她埋了吧。”莲升淡声。
缚住男子双手的金光陡然消失,他双臂沉沉落下,铁锹哐当一声砸至脚边。
男子泣不成声,双手无力也就算了,好像连腿也跟着软了下去,膝一弯便跪倒在地,磕了个头说:“康家作恶多年,不知两位仙姑能不能替晦雪天铲奸除恶。”
引玉慢声:“可我不是仙姑呀。”
男子猛一抬头,双眼噙泪。
“想来,来过晦雪天的修士应该不少,可这里的鬼还是不见少。”引玉还在捻着两根手指,“给康家撑腰的人应该本事挺大,寻常修士帮不了你们。”
男子用力磕了几个头,磕完不发一言地爬起身,凿起厚雪下的冻土。
引玉所言不假,康家背后的可是无嫌,无嫌是进过小悟墟的,凡人和神仙斗,那不是鸡蛋碰石头么。
男子凿了半晌才凿出个窟窿,也不恼身侧那两人明明有“仙力”却不出手。他抬手抹汗,气喘吁吁道:“能恳请两位仙姑替阿沁做件事吗。”
“你说。”引玉说。
男子扭头朝她俩看去,哽咽道:“那戏怕是要开唱了,就在城中老染坊后面,两位仙姑……可否替阿沁去看上一眼,当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引玉问:“城里所有人都能去看戏?”
“是,那个戏班子从外面来的,连康家都请不动他们。他们不收百姓钱,在染坊后撘台,谁都能去看!”男子说,“那戏班子似乎有神仙护佑,来了这从未撞过鬼,有些人虽然对唱戏无甚兴趣,但想要沾沾神力,也都在往那处赶呢!”
从外边来的戏班子,有神仙护佑?
引玉答应道:“那我便去看看。”
难怪今日街上的人那么多,原来是赶着去看戏。
回城的路上,引玉拢紧衣襟,黑沉沉的眼一转,睨着鱼泽芝说:“换作是宅心仁厚的鱼老板,也一定会点头吧。”
“鱼老板?”莲升不咸不淡地开口,对这称呼颇为不满。
引玉改口:“仙姑?”就是不喊“莲升”二字。
莲升干脆随她,平淡道:“去见识见识那戏班子身上的神力,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