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日来就殴伤了人。”秋纹上前驱走了看戏偷懒的侍婢们,在两人面前款款踱了两步:“念你是初犯,今儿夜饭免了,先去后跨院把积攒的衣服洗了,待晚宴散了,就劳你替大家伙儿把碗碟锅灶都收拾了吧。”
一番话说完,几个原本负责洗晒碗碟的婢子叠声朝秋纹致谢,春杏站起身倒还有些不依不饶,被秋纹拉了后耳语了句后,啐了口也就自去了.
两个时辰后,天色擦了黑,赵冉冉蹲坐在井栏边,她的手已然泡得发白,擦伤抹了药的地方皱成一片,虎口跌的最厉害的一道纵伤,已然变了颜色,麻木到觉不出痛来。
整整十余盆脏衣服,还剩下一大半没有过干净呢。
朗月高悬,集福堂里端菜的丫鬟们川流不息地往来着,得闲的侍女们三五成群地笑闹说话,猜度着今夜来府里造访的又是哪般贵客。
这天底下,好像就留她那么一个,孤零零地做着永无尽头的活计。
不过赵冉冉并不在乎,除了手上酸疼身子疲乏外,这种境遇她竟然并不觉着如何陌生。
双腿蹲坐得麻木了,正一面思索着才起身要动弹伸展下时,春杏鬼一样得又从厨下走了过来,嚷着要让秋纹来瞧瞧,她是如何偷懒耍滑的。
“赵姑娘,正厅里唤你过去服侍。”
一群人诧异回头,但见王爷身前的红人霍嬷嬷抱着把琴,正一脸巍然地盯着春杏。
老婆子同些穷凶极恶的山匪混了半辈子,不怒自威的仿佛天生带了种狠辣俨然的神色。院子里的丫头都是畏她如鼠的,此刻虽是一句话没说,把个春杏唬的当即缩手恭立。
等赵冉冉擦干净手过去后,霍嬷嬷却立刻换了张脸,先是意外地看了眼她身上仍穿着的旧袄子,明白过来后,便随手指了个同她身形相仿的丫头,示意她去换身体面些的衣服。
被点了名的少女虽是不情愿,却脚下生风,连忙拉了她进内室换衣去了.
\"唉,姑娘暂先委屈两日,先前我不该叫小蓉那丫头送你。\"
提灯走在鹅卵石铺就的竹林小道中,霍嬷嬷抽出自己一条干净素帕,递了过去示意她覆面用。
赵冉冉眉宇间尽是疲累,明白这老嬷嬷全是好意后,她勉强扬了个温柔的笑,却是偏过脸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不想再遮掩了,也不愿只是糊涂逃避了。托付终身的良人她不再奢望,唯今要务,一则便是尽快用那人仅存的一点情意怜惜救回戚氏夫妇,二则,戚氏独子薛稷应考回来后,她要为他铺路,不管是用什么法子,得让他们一家有个安身立命的去处。
的确,她能觉出,段征或许待她还有情意。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她无意去思量,只是要拿捏好了去用。
“莫怪老奴多嘴,王爷今儿午睡起来,就着人追着流放闽地的官差去了,您听了这一句可只当作不知就好。”霍嬷嬷压低了声音,不知不觉地就挽了她胳膊。
赵冉冉诧异万分地看向她,为自个儿方才还设法筹谋的事竟已有了定数,她目中含泪地颤声问:“嬷嬷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您二位的过往老奴不问,但有两句话…”霍嬷嬷抬眼看了下前头灯火通明的衡潢阁,“那孩子十二岁入山为寇,用命搏了主位后,待咱们这些妇孺老弱从没染指欺压过一回。……王爷…还推了陛下两回赐婚,芷兰汀里放着四五个美娇娘,他也没甚心思。”
没问着正事,倒是听了这一串不相干的。赵冉冉心里奇怪,怎的这位嬷嬷对下月大婚之事分毫不知呢,还没问出口时,脚下却已经跨进了衡潢阁斗拱重檐的院落厅堂,远远的便听得一片丝竹缭绕声。
她抱着琴被霍嬷嬷引了进去。
隔着一幅半透的游鱼戏珠绢绣屏风,两个抱琵琶尺八的乐女一曲方毕,回头见了她时,面色微微一诧后便径自拐过屏风入了正厅。
“俞贤侄啊,你是京中派来的户部主事,你同王爷好好说说,嗝…”一个上了年纪的声音打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