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了那个萧子暄变成萧紫萱的怪诞梦境之后,柒珩很长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萧珏,直到大月宫事件那天,他在濒死的那一刻见到他。
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总是想不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从断崖上坠下去的时候,柒珩听着耳边那声呼唤以及呼啸的风声,心里想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乎他。
不是把他当作一个继承者的在乎,不是对他作为皇子利用价值的在乎,而是对他这个人的在乎。
他唤他“如归”,是第一次。
柒珩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被唤得那样好听。于是他就提出了那个连自己都不知缘由的要求,他要求萧珏一直喊自己“如归”,并且以自己身上的伤势为由,赖在了萧府。
待在萧府的时光是恬静的,恬静到让柒珩想要一直待在这里,永远不离开。生出这个念头的同时,他告诫自己,他是大周的皇子,要承担这个身份应当承担的责任。那些美好的、恬静的时光,属于萧珏,不属于他柒珩。
皇宫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宫里的所有人都是笼子中的鸟儿。而皇族是特殊的,他们是笼中美丽的金丝雀,正也因此,他们不具有离开这个笼子的权利。这是柒珩一早就意识到的。
金丝雀逃不出它的笼子,柒珩最终还是回到了皇宫。他重复着每天一模一样的生活,在一天下了早朝之后,几位大臣找到他,请求他劝说父皇。
理由很简单,他们坚信如果有一个人可以劝说天和帝放弃寻仙问药,那个人一定是柒珩。
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柒珩答应几位大臣,说自己会尽力一试。当他到了紫宸殿,恭恭敬敬地喊了声“父皇”,想要开始劝说时,一个香炉朝他砸了过来。
柒珩本意是想要接住香炉,可是在指尖触及香炉壁的那一刻,过高的温度让他不得不收回了手。正是这一收手,香炉砸在了地上,摔碎了。
后面发生的一切简直像一场儿戏。天和帝震怒,废除了他的皇子之位,甚至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他被宫人脱去了属于皇子的华服与冠冕,赶出了皇宫。
踏出皇宫之前,柒珩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他曾经敬爱的父皇,却从父皇的眼里读到了令他无法置信的答案:一个坚信自己会长生不老的人是不需要继承者的,就算那个继承者可能会做出比他更优秀的成绩。
走在仿若没有尽头的街道上,凛冽的寒风刮过柒珩的背脊,像一把锋利的刃。寒冷使他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起来,除了冷,他好像感觉不到任何事物。
极度的冷意中,柒珩走到一处熟悉的宅子前,抬头看着宅子上的“萧府”两个字。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里面的人已经将门打开了。
在外面冻了那么久,骤然对上萧珏的目光,柒珩有点反应不过来。萧珏衣冠楚楚,他自己却披头散发,衣着不整,这着实不是个见面的好时候。
“殿……如归。”萧珏本来想喊他“殿下”,想起了柒珩之前说过的话,匆忙改口。
柒珩努力想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无奈嘴角已经冻僵了。他转而求其次,唤了声:“子暄。”
萧珏想拉他进来小坐,手指刚刚触碰到柒珩的胳膊,柒珩忽然沉重地倒下去。他在冰天雪地里冻了太久,接触到这一点暖意,已是心满意足,不自觉地昏倒了过去。
于是萧珏被迫将沉甸甸的柒珩扛了回去。等真正把某人扛回去,萧珏觉得某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沉,完全没有考虑到是他恢复武功之后扛柒珩变得容易起来。
总之,柒珩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萧珏扛回了堂屋里。由于他来得突然,萧府没有客房可以住,萧珏就把自己的堂屋让给了他,在客房收拾出来之前住在了书房。
在昏迷的那段时间,柒珩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是暗沉沉的天空,密布的乌云仿佛要吞噬掉天边的唯一一抹光芒。偶尔有闪电穿过云层,带来可怖的巨响与刺目的光,惊走了栖息在枝头的寒鸦。寒鸦扯着嘶哑的嗓子,鸣叫着飞向漫无边际的黑暗。
天空之下,是比它更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