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落雁》?”墨璇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只想到这首慕容初前世吹过的曲子。她第一次听到慕容初吹这首曲子,便想起了西北大漠上大雁飞过的情景。雁过留痕,晴空万里,大漠无边。
慕容初吹起了箫。箫声本该是秀雅而柔弱的,可慕容初却将其吹出了一种悠扬、温和却不易折的感觉。墨璇听入了神,眼前只余慕容初熟练地按上每一个音节的动作。她的指法很好看,手指纤细白皙,一看便是未曾习过武的。
一曲终了,墨璇如梦初醒,对慕容初说:“听着这箫声,我想起王摩诘的一首诗。”
“什么?”慕容初问。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1。”墨璇说。
两人俱是沉默。墨璇想慕容初久居京都,定是没见过那边塞奇景。她却不同,征战那些年,她看着西北边塞无垠的大漠,早已将这景象深深镌刻在脑海里,难以忘却。
“你想念西北了。”慕容初说。
这陈述句让墨璇微微一怔,怔愣之余,她说:“我怎么会想念西北呢?我回来了,就是西北太平了,我才不要再回去吃沙子呢。”
慕容初一双桃花眼凝视着她,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墨璇难得地服了软,说:“是啊,我想念西北了。”
慕容初没接她的话,墨璇便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想念西北广阔的大漠,想念西北翱翔的落雁。你知道吗,在那里,连风都是自由的。我其实害怕自己受伤,不是因为怕疼,是因为那样的话陛下就会叫我离开西北了,就像现在。”
“回去吧。”慕容初说。
“我当然要回去啊,”墨璇收起偶然流露的脆弱,说,“但绝对不是现在。”
慕容初的眼睛里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墨璇终究是要离开的吗?是了。慕容初心中默默想道。
“你放心,我走之前,会让你来给我践行的。因霜,到时候,你再给我吹一次《平沙落雁》吧。”墨璇说。
“好。”慕容初应了。
……
是夜,京都依旧明灯如昼。隔着许多宫殿楼宇,隐隐可以瞧见夜里京都最明亮的地方,也是最奢华的地方,大周皇宫。此刻,天和帝的寝殿外,一身着华服之人正长跪不起。他戴着彰显身份的冠冕,剑眉星目,是一副极好的相貌,宫女见了都要脸红几分的那种,只可惜他的面相称得上是冷若冰霜,平白让人不敢接近。因此,他跪在那里,亦无一人上前搀扶。
京都的春天不比南方的暖和,刚刚下过雨,夜晚的地面更是寒凉,他久跪在地上,不免感受到一阵寒意。耳边传来脚步声,他一动未动,感觉到身上暖和了不少——那人给他披了一件外袍。
“长公主殿下,您可算来了。我家殿下在这儿跪了好几个时辰了,您劝劝他吧。”祝公公低声对那人说。
“让他跪。”长公主柒若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显得格外冷漠。
“唉……”祝公公长叹一声。
长公主柒若站在他旁边,看了他一会儿,吩咐祝公公先下去,说是有话单独对他家殿下说。祝公公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行礼退下。
“皇姐。”他抬头,看着柒若。柒若比他年长一岁,已经二十有一,按照规矩早该许配给哪家贵胄,可她在十五岁时便自请前往北疆征战,大破匈奴,扬威四海。这样一个奇女子,京都贵胄自然没有一个敢娶之为妻。
“嗯。”柒若应了一声。
“皇姐,老师教导我那么多年,我了解他,他不可能叛国的。你去劝劝父皇,说不定是父皇受人蒙蔽了呢?”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自称。”柒若淡淡提醒道。
“本王知道了。”他,或者说是柒珩,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如归,父皇不会见你的。”柒若说。
言罢,柒若看着柒珩的眼睛里的光一点点变得黯淡。如归是柒珩的表字,是几个月之前柒珩及冠时他的老师慕容靖为他取的。柒若自知言错,抿紧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