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商、刘航琛如何为难,都一一告诉。林继庸越听越高兴——果然曾养甫这个王八蛋是有点狗运气!虽然他本人跟蛤蜊似的碰点儿东西就闭壳,但你必须承认,他抓来的人才那是个顶个的硬货色!
林教授心道:比如我,比如唐臣,还有这个白露生!
还在心里进行恶劣的比喻:曾养甫也许不是蛤蜊,是一个很会抓东西的章鱼!
曾养甫:“……你又在心里骂我?”
林教授:“嘻嘻。”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的工业分布是不安全的,即便这两年不打,内迁也是很必要的事情。”林教授愉快地戳起司,“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儿,不就是刘航琛嘛,很好解决。”
“你有办法?”
“我当然有办法!哪次不是我给你擦屁股?”林教授傲然道,“而且露生,我可以向你承诺,你来做这个内迁的示范企业,不必借金家任何名声。我有办法让你凭自己的能力在重庆落脚。什么靡百客!什么安龙!统统是过去的事情!你有这样的才华,完全应该自己打出一番新天地!”
曾委长:“……”起司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露生没说话。
林教授要是不说最后这句,或许他能不计盈亏,就冲着曾林二人为抗战谋划,当个示范的棋子也没什么。可林继庸的话让他心里乱跳,不痛快的感觉,说不出是哪里被人揪了一下。
可是要为这点不痛快,就回绝他们一片拳拳之心,回绝他们难产了四年的计划,他又忍不下这个心。
“我可以说一句吗?”嵘峻忽然道,“我也想说说我的看法。”
林继庸知道他是安龙厂的副厂长,也算自己的学弟,只是陶厂长呆呆地总一边儿坐着,因此也不曾理他。此时闻他一言,桌子上的人都看向他。
“露生,我想留下来。”嵘峻推了推眼镜,“这是我个人的意愿,我也只是向你表达我自己的想法。对我来说,安龙是我最重要的事业,尤其是杭州的丝绸厂,倾注了我所有心血,我不想让它就这么倒闭。我支持你来重庆,并不是因为你哭了,或者你花钱聘我,不是那样的,是因为我自己觉得西南是一个有条件开发的地方。”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良久,他摘下眼镜,“如果你要去广州,我还会陪着你,但我很想留在重庆,真的。”
第二天下午,求岳接到了曾养甫的电话。
“白老板知道是你,”曾养甫道,“荷达把事情全抖搂了。”
话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求岳摩挲着电话听筒,好一阵子,怕那电话忽然挂了,可是又讲不出一句挽留的话,民国特有的电路杂音补缀着这段没有交谈的空白,嘶嘶啦啦的声音,像汝窑瓷器开片儿的声音,还像人可怜的龟裂的心,一片片清脆地留下裂纹,不是自己,是露生的。
他想过露生可能去过的地方,也许去上海找姚玉芙,或者去天津找他师弟,又或者,依着他那雅致隽逸的性情,可能去什么山清水秀的地方散心了也说不定——没有说重庆不好的意思。
可重庆实在是太远了,那里也不欣赏他擅长的昆曲,他到那里,要做什么呢?
他想起秀薇气愤的声音,“金少爷,不是我说你,你拿白大哥当什么?他算你媳妇?还是算你兄弟?又有哪个人这样对待媳妇兄弟?他是媳妇的福没享过,兄弟的好儿没捞着,左右横竖你不做人,嵘峻再不懂事也比你强点,至少从来不给家里人气受。生意败了怕什么?重头再来就是!”
他们家在厂区,虽然厂子不大,厂房尚未变卖,机器也都留着。秀薇单手抱着孩子,另一手将求岳扯到阳台上,指着问道:“这间门安龙丝绸厂,去年你来过几次?你是一时兴起,嵘峻却当成认真的事业在干!你被人算计了,心灰意冷,句容的厂、杭州的厂,你就全不管了!你知道行业工会给我们出了多少难题、给了多少难堪?”她气得睁大了眼睛,“只有白大哥一次次地往这里来,我陪着他在曹怀椿家门口站了一天一夜,吃人家的闭门羹!还听他们的教训!他告诉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