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先生回礼。”
少年和气笑道:“五叔盼着您来呢,刚在楼上睡觉,只怕这会还没起来,您先随我来吧。”
他所说的五叔,即是司徒美堂江湖上的尊号。门口剥虾的伙计也都擦净了手,都跟着站起来——站起来才知他们人高马大,一个个腱子肉把白背心都撑得隆起。露生一眼掠去,心下生畏,只是人已经到了这里,怕也无益,跟着小账房逶迤进了后堂。
这楼是四方的围楼,后堂隔开极大的一块空地,设着木桩沙袋,摆设些花草。从中穿过去,到围楼肚腹,楼下就有电梯。往来都是行人,男女老少皆有,都是华人面孔,挎着菜篮、消闲过日子的样子。有的认出露生,惊讶指他:“白老板!你又翻黎里度演出啊?”
露生心下诧异。王亚樵的威风他见过,杜月笙的排场他也领教了,只道洪门堂主势派不该弱于这二人,不料盘龙卧虎之地倒像菜市场的街坊,这会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走路,又听不懂粤语,但觉路人是热情的意思,只得腼腆笑道:“婶子有空请来听戏。”
剥虾的伙计都笑出声来,只有那个小账房乖巧不笑,厉声斥道:“笑咩笑?去剥你虾肉!”
露生跟着他上了电梯,缓缓升到不知几楼,拉开活动门——迎面陈设不必赘述,总之轩屋大窗,厅堂阔朗,这才像是大人物起居的地方。
少年引着他绕进一间花厅,说:“五叔平时不在这里会客,都在楼下的办公室,这里安静一些,您先坐着等一会儿吧。”
屋内几个佣人,都木雕泥塑一般,拐角上站着。
露生却也不急,在厅中慢慢闲看,东西两面落地窗,居高临下,这却和曼哈顿的酒店一样,有大隐于市的意趣。北面靠墙凿出来的神龛,前面水果鲜花,供着武圣公,两边悬列的字,写:“有一点忠心方可结拜,无半片义气莫来此处”——心知这大厅原来不是待客之地,应是洪门宣拜之所。
他细读这一副楹联,笔法豪迈,只是措辞不雅,偏偏村俗言语却点中他心里的事情,再看两旁又有小联,“非亲有义须当敬,是友无情切莫交”,这却是有出处的,不由得站住,默默地读了又读。
忽听背后有人笑道:“江湖上的话,白老板也喜欢看么?”
露生回过身来,果然正是司徒美堂。
老先生年逾花甲,已是满头白发,虽然矮短身材,却是黝黑精壮,一望即知是长年习武之人。因是在家消闲,并不穿西装,只着黑绸长衫,手里盘一个玉牌,慢慢踱进客厅,望见露生便笑道:“白老板,你果然很有胆色,素未谋面,你孤身就来拜我的山头?”
露生含笑行礼:“冒昧来访,打扰老先生了。因瞧见您送的花篮,若是不来回礼,倒显得我们不懂事。”
司徒美堂请他坐下,令人斟上茶来,将手微请露生,自己先端起茶杯:“这倒不必,送你花篮的人何其多,难道个个都回礼?这也太细心了。”
“按行里的规矩,原是下次再演的时候,请您一个好座儿。”露生笑道:“只是老先生侨居美国,我又不是长住这里,因此登门叨扰。能得见您一面,也是我的荣幸。”
司徒摆摆手:“太客气啦,都是华人,在海外就都是兄弟。送你花篮,一来是给你抬抬排场,二来么,你不知道,你和那位金公子在美国搅事,三k党看你们多有不善,因此洪门送一个花篮,叫他们知道这块地方是谁说了算。”
露生大感意外,难怪在美演出万事顺遂,原来不仅有白宫代为主持,还有华人暗中相助——今天倒是来对了!复又起身:“我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一桩事,老先生救命之恩,受我一礼。”
“这又是做什么?举手之劳,谈不上恩情。”
司徒美堂扶他起来——其实露生如果不来拜,他也未必就在意,但白露生懂得礼数,又叫司徒高看他两分——他盘玩着手里的玉牌:“其实你我之间,也算是有点渊源。”
露生预先做了功课,就怕他不提这一桩,提了那就好说话了,连忙笑道:“我知道,罗总统给您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