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哪怕古代衣装还原得考究,于表演上并无什么用处。锦上添花很好,为求古‘治一经损一经’就有些舍本逐末。咱们唱戏不是掉书袋子酿文墨里的酸醋,咱们求的是个雅俗共赏。梅先生这种古装,我觉得就很好,虽然夸张,但令人印象深刻,且增添了表演的花头,虚实皆有益的——美当直白绚烂,何必晦涩刻古、岂非矫揉造作?”
这一席话说得俞沈二人皆是心神畅快,不觉弃了手上的衣裳,相顾笑道:“你在美国果然没有闲着,谈吐见识都见长了!”
露生红了脸笑道:“欧美的演出确有好的东西,热情灿烂,其中竟有不少东西是咱们能借鉴的,我是真涨见识了。等有空时,叫上周先生、徐大哥,咱们一同去看表演。”
“怪不得呢,我说这两天晚上你们都跑去看戏,我还当你们知道劳逸结合,搞了半天是去考察学习。”金总抓抓图纸,“所以这东西还看它干嘛?”
“他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露生拿起笔,在白纸上勾勒草图,“舆论多、说法多,证明大家确实是极关注我们这个戏,再怎么不靠谱,终归也是好意。因此我想能不能根据这个,稍微做点改动。”
“那沈老不得说你左一套右一套啊?”
“这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做事原本就是这样,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好的吸取,不好的剔除。做点无伤大雅的改动,我们并不费事,无非是让这个好意不落空罢了。”
他们俩静了一会儿,只听见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露生转动低酸的脖子,忽然从画册背后看见求岳的眼睛,专注地望他,不觉一笑,轻声道:“你怎么像个呆子?”
“我怎么啦?”
“……”倒也没有怎么样,露生心道你说话就说话,干么两个手捧脸,像个小朋友,托腮笑道:“难得见你这样乖巧,怪可爱的。”
金总壮汉卖萌:“我是大明星的小粉丝。”
“……哥哥,你是不是担心我?”
求岳一愣。
露生并不停笔,也不抬头,轻声细语地说:“我晓得你心里想什么。你怕我临阵换将、临演换本,计划赶不上变化,演出不能如意;又怕我眼大心空,事事务求完美,反而件件不能兼顾;还怕我身体不能负担这劳累,‘比而又比、劫而又劫’,回头不等演先把自己累倒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不是这个意思?”
一把手指比成的枪顶在黛玉兽脑门上。
金总严肃道:“把你装我心里的监控拿出来——还是说咱俩脑子中间有个无线电台啊?他妈的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这世上别人不知你也就罢了,我再不知道你,你也算白活了!”露生扑哧笑了,拨开他的指头枪,“还有一桩我没说呢,你觉得我是为国演出,不能丢了你的脸面,所以殚精竭虑,因此你越发不敢说,怕越说我越急,怕我更紧张。”
黛玉兽进化出读心能力了吗?
金总缴械投降:“哎!哥服了你了!”
真不能怪金总担心,实在是排练的强度太高了。时间有限、局面又容不得推诿拖延,因此排练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周。早上四点大家就起床,各自练功,五点半用了早饭,就往排练场去——甚至这个排练场地之前也没能到位,先是在酒店里理顺唱段,之后承一位姓于的华人女士帮忙借到了舞蹈练习室,在那里练习走场。直到演出一周前,确保施工完毕、安全无虞的舞台,才敢放演员们进入剧院进行彩排。
他们上午在剧院排练,下午的时间则要留给工人,舞台需要装饰。为了尽可能的利用时间,剧本和设计都在路上讨论。
八十年后,若是此时旧金山的市民们还在世,他们应当会记得凡尼斯大道上,这群华人艺术家的风姿。他们娓娓交谈的声音很像童话里的夜莺,有时是欢快的谈笑,有时也不免各执己见地争吵。等到太阳升高的时候,声音就隐没入剧院里去了——就像鸟儿隐没到绿叶中去。
神奇的是这些人头天晚上大多是深更半夜才睡。
金求岳上